谢忠民:西望交故

2018-03-27 10:47 编辑:云彩间

丛飞网,丛飞,从飞,散文精选,古诗文,古诗词,诗人的故事

作者:谢忠民

  我为什么把这众所周知的交河写在故城上,不是把她当作故城的叙述,而是把她当作追魂的叙述。我回首西望戈滩上两座故城指为交河和高昌。交河和高昌比喻是一决雌雄,交河看来比高昌多绝一些,高昌就稍逊一筹了。因此,交河故城是世界上唯一的生土建筑城市,也是我国保存二干多年最完整的都市遗址。再说,唐朝诗人李颀之行,就是这样同交河便结下了缘分。李颀的诗句对交河写活了:“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教蒲桃入汉家。”追源之下,李颀的边塞诗之意,对汉朝帝王一意孤行,穷兵黩武,视人如草的行径予以讽刺,着意渲染边塞的恶劣环境。此诗描绘生活紧张的出征将士白天爬山观望四方有无烽火的警号。黄昏时到交河边上让马饮水。在一片黑暗的风沙弥漫中,将士用铜制饮具煮饭,敲击代替更拆。公主远嫁乌孙国时所弹的琵琶曲调,如泣如诉,令人同情。大漠里下着雨雪,军营四周无城可依,辽阔荒野,凄冷酷寒。胡雁连夜哀啼,胡儿纷纷落泪,场面是多么凄凉!汉武帝得知汉军攻战不利,大怒派人遮断玉门关,强迫将领去与敌军拼命。结果,无数将领的性命之骨埋葬荒野,换来的是只有区区的“蒲桃”即为现在的葡萄而已。可见,汉朝帝王好大喜功, 草菅人命。从此,李颀的绝笔给交河带来一句浮想联翩的诗。这句诗朴素的白描,已能令人想见交河的开阔景象。

  交河在遥远的年代,原是金碧辉煌的故城。可是,这么一来,那种浑然一体的风景就荡然无存,交河变成了现在的遗城。交河的远古文明从人们眼中永远飘流过去。然后,遗留下来的都是断壁残垣,无处寻觅。尽管夯土没有完好如初,但是遗景如此精彩,痕魂唤人。我仿佛听到了交河的遗城发出神秘莫测的声音。我一边观望交河的遗城,一边品味李颀的诗意。

  我凝目四望,十分敏感,真是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前面的夯土上移开,发现到周围全是毫无高墙的影子,映入眼帘的是夯土层叠,壁垒天然,旁无所依,色韵简单。我凭高远望,但见东方风味的遗城呈现着城内平顶、圆顶、凹顶、凸顶等建筑物的叠影,交相错落,千姿百态,别有一番妙趣。夯土或现或隐,或离或合,雄阔逶迤,悠悠黄韵。这建筑全部由夯土坂筑而形成一片大柳叶般的布局,我就这样在夯土的周围里转了一圈,眼前浮现出一派同一色韵的黄土层次。通过线条、块面、立体等来表现同一无异的色韵,色复一色,无甚变化,激发人们的想像。当然,就风景油画而言,往往是从颜料管中挤出的颜色,以浓厚、粗放的笔法,创造了丰富多彩的画面效果。毕竟,无论风景油画的线条多么富于变化,造型怎样精致细腻,这风景油画就无法胜于那同一黄土的遗城风景了。一道独特的黄土遗城非常魅力,显然简洁清净的夯土之色。这么黄色的夯土周围,每个角落都是留下了零片零块的景观。

  我望着遗城,心情一下子就恍然回到往古的年代,那时必然是一座繁华喧嚣的城市。我信步徐行,正走向空旷无遮的土地,颇有秘谧肃穆的意味。夯土在我脚下散散落落地铺着大石小石、高石低石,犹如垒土之台,交色十分匀称。我感到眼界大开,定神环望,才看到远处天地相黏,这景致简单得不可置信—— 一片夯土,感触无比。

  渐近日午,光线出现明朗,一切夯土的色调开始变得浓重,尽显风姿,煞是壮观。果然,我面对着黄土的废墟,感到惊讶不已,四周仿佛是“隔世疑恍惚,异境难揣量”,进入了空虚寂静的忘我境界,用眼睛寻找黄色的夯土周围深处像隐藏着万物那样高深莫测的遗迹。交河啊,这是令人震颤的遗城。我看着看着,辽阔的天宇筑罩着整个黄土的废墟上露出一种浩瀚壮观的景象,带有缥缈空灵的感觉,遨游逍遥的境界,宛如脱离现实,自我陶醉。那充满沉寂而简单的色调,使我进入难以理解的想像。的确,我感到这零零碎碎的夯土比任何景致都形成朴朔迷离的遗景。我疑惑不解地想着:这是现实吗?难道不是梦幻的世界吗?我寻想像凝固不动般而停止思维,连形体也仿佛消散而不复存在,自己好像已与万物融为一体了。

  通过我的想像,戈壁滩上交河故城的热闹景象。二千多年前,交河城曾是公元前2世纪至5世纪由车师人开创而建造的,达到南北朝唐朝的鼎盛。二三万人口聚集在这里,繁华喧嚣的集市,纵横交错的街坊,雄伟气势的佛殿,壁垒森严的哨所,手持兵器的士兵,熙来攘往的居民。可是,贵族叛乱,征战兵燹,尸横遍地,火光冲天,人间天堂一瞬间变成了黑暗地狱,四顾何等惨烈!交河城经历连绵战火的年代,逐渐衷落,终于被弃。交河城的鼎盛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了散乱交错而又纵横不整的遗存,仿佛在倾诉着战争的血腥与悲凉,遗城里总带着一些凄凉意,凝固成了遗城的历史影迹,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交河的遗城古风犹存,蒙上一层传奇色彩,她在我眼里显得奇幻多姿,使我悠然神往,但也使我黯然沉思。这种纵迈古今、无与伦比的景象,真是能过严生所看过的一切遗景。

  这座历尽了二千三百多年风风雨雨的故城,岁月把故城磨成了残缺,变成了遗址。黄土堆依旧兀自伫立布在河床的周围里,如同年老体衰的人,默然忍受着从流逝的岁月至消退的生命的双重磨砺,见是“悲日月之遂往,悼吾年之不留。”渐渐的,夯土在日午中露出了古老萧瑟、神奇虚幻的姿态,这种遗景真是永远牵惹心魂!

  查看更多>>
上一篇:谢忠民:暮秋的上海 下一篇:谢忠民:新年感觉

分享到:
微信扫码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