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春痕梦里收

2018-03-28 13:52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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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张爱玲的《我看苏青》,映入世人眼帘的,只是一个邻家妹妹的普通寻常。然而,苏青实则是旧上海一个“极富盛誉的女作家”。

  王安忆说,苏青是个怀旧中的旧人。她写弄堂,写胭脂水粉,写婚姻生活,独独不写爱情。她只写活生生的生活,细至精髓,让人心惊不已。

  她的名字叫苏青

  苏青,1914年出生于浙江宁波,原名冯允庄。据说,她的家庭十分富有,祖父冯止凡曾考中举人,后经商遂成了那时城市里新兴的殷实市民。由此,这苏青亦是那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小姐。

  苏青的童年,几乎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在那个清一色女性的古老大屋里,承载了外婆、姨婆、母亲等女性的无私关爱,让小小年纪的苏青,心底充满了无限的爱,这亦对她以后的写作风格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然而,人生并非一切都是完满和美好。回忆里还有一个父亲的影子,那个叫做冯松卿的人是庚子赔款放洋的留学生。年轻时,多待在国外,对苏青的关爱亦是少之又少;回国后,对家庭亦是不甚尽责的。这些于年幼的苏青而言,是伤痛和无奈。

  出生于书香门第之家的苏青,虽说有幸受到正规的文化教育,但是在父母的眼里,这到底不是女儿家的正经事。所以,她还是落了和那个时代的许多女性一样的命运,于14岁那年经由家长之命、媒妁之言,与一个叫李钦后的男子订了婚。

  1934年,已为南京中央大学外文系学生的她,和在上海东吴大学法律系的李钦后于老家正式完婚。不久,她便因怀孕而退学,正式结束了她少女年华的生活。之后不久,她和丈夫肄业移居上海。

  至此,她的生活便与那个十里洋场、满眼飞花柳絮的上海滩有了绵密的纠葛。

  1935年,她为抒发生产的苦闷,写就了那篇名为《产女》的散文,发表在《论语》杂志上。由此,她正式踏上海派文学的道路,并与那个传奇的女子张爱玲一起,走了一条现在看来完全是“非主流”的写作路线,一起红遍当时的上海滩,。然而,她终永是个怀旧中的旧人。当人们在追忆老上海的风花雪月时,张爱玲终于红透祖国大地,而她只一如那影里的旧人,只把一抹春痕隐约在旧时上海的梦里,就此模糊在人们心里。

  无以回望的十年婚姻

  于苏青而言,她的婚姻是“旧式”的,完全与“爱情”不沾边。所以,多年后,她如是轻省回望地写出这样冷僻的句子:“婚姻不如意,便是顶薄命的事,理想婚姻是应该才貌相当的。”世人仿若可以看到,那个因无爱而决绝的凌厉女子曾怎样的彷徨疼痛着。

  是有过爱情出现的,在她生命里。但对她而言,却是苦涩悲凉的。大学里的那次情动,于开头算不上浪漫,于结局也只剩下悲凄。于是,我们在她的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里看到:“应其民在知道她有了未婚夫后,唯一过激的反应也不过是将一枝三颗的樱桃摘去最小的那颗,然后把连理的两颗递给她,伤心地说“我是多余的”。然,她亦没做过任何努力于这段感情,青涩的两个人就这样哭过一场便把感情的伤掩埋。”

  无奈之下,生活就此进入所谓的轨迹。她以青丝如黛、红颜初艳之好年华成了李钦后的妻,开始养儿育女,相夫教子,且日日里尽是些柴米油盐,与长巷深院中芸芸众生绝无二致。

  寂寞、孤独、无聊、烦琐的主妇生活,生生将生性活泼好动的她压得喘息不过来。而身边那个同床共枕的男人,更是暴露出自私、懦弱、虚荣、没有主张的恶劣来。生活真真仿似那“一袭长满虱子的华丽袍子”,有万千的难以忍受在里面。让她心死的,是那个她说不上爱也说不上不爱的男子的外遇。那个受过高等教育,端拿着大律师的道貌岸然的丈夫,日日于上海灯红酒绿之中逍遥买欲,独独忘了家中还有妻儿要养,更甚的是他极不负责任地拒绝承担生活费。

  当她向那胡来的少爷乞求家用时,得到的只是那一记响亮的耳光,及那伤人心的话:“你也是知识分子,可以自己去赚钱啊!我可没有固定的收入,所以也不能给你固定数目,你爱怎样便怎样,我横竖不大在家里吃饭……老实说,就是向我讨钱也该给我副好嘴脸看,开口就责问仿佛天生欠着你似的,这些钱要是给了舞女向导,她们可不知要怎样的奉承我呢!”于是,她不得不让自己成了娜拉,开始醒悟原来女子除了婚姻子嗣,更该有着自己的理想追求。

  1944年,她与他离了婚。这一年,她31岁,结婚整整10年。

  女子都是欲望之中的“蛾”

  苏青离婚后,顶着独立新女性的头衔,日子自是艰忍难熬的;更是为那一身瘦影在床,人形溃败的。

  于是,我们在她的传记小说中看到这样的影射:“……天下竟没有一个男人是属于我的。他们也常来,同谈话同喝咖啡,也请我看戏,而结果终不免一别,他们别开我,就回家休息了。他们有妻、有孩子、有小小的温暖的家,就算是同我很要好,又怎肯放弃他们的已经建筑起来的小家庭呢?他们对我说那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哼,贤怎么有办法同我拆散了这个家呢?我恨他们,恨一切男人,他们不肯丢弃家,至少不肯为我而丢弃,我是一个如此不值得争取的无价值的女人吗?”

  事实上,她的身边从来是不乏男人的,他们欣赏她,引她为红颜知己,和她谈文学人生,然而他们多有妻儿和戒律标准,全然都是不属于她的人。于是,他们一个一个地接着走掉。

  苏青是深懂女人的,亦深知男人心机。于她眼中女子全然是那欲望中的“蛾”,男子则全然是那薄情寡义的“负心郎”,多是靠不住的,见异思迁的很。家中有娇妻,却还要于外面厮混一个情人。如是深懂,让她的文字有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惊世骇俗。如此,别人便对她另眼相看。当然,多半是侧目而视。不过,她索性就豁了出去,用那拉家常的语气谈着这些事,且还妙语连珠的。

  她说:“男人是坏的,因为他们用情不专、不永久。但其实这可能是他们生理上的本能,他们至少是真实的。他们喜欢年轻美貌的女人,因为年轻美貌直接引起性的刺激,那就是真实。女人口口声声说是喜欢某男人的道德、某男人的学问,或者内心暗自估计他的地位金钱…… ”

  人说,上海这地方的高楼和马路,哪一桩是精神变物质地变出来的?全是一砖一石垒起来的。你一进这城市,就好像入了轨,想升,升不上天,想沉,也沉不到底,你只能随着它运行。苏青开始经营自己所写的书,亦办了那收拢了不少知名作家的《天地》杂志。在报纸边角里,她开辟了一个小专栏。除却风月,她什么都谈,谈男人女人,谈结婚离婚,谈子女家长,谈职业人生……

  王安忆说:“上海这地方做人的欲望都是裸露的,早已揭去情感的遮掩,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幸运的是,上海繁荣的报业成全了苏青,庞大的市民读者成全了她。于是,她便将细碎生活做舟筏,寂寂渡过那苦海,在城市最黯淡的时光里,从那紧掩着的三层阁楼窗户里,飘出一丝小壶咖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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