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中：怜悯的滋味
2018-03-29 01:59 编辑：云彩间
作者：张国中
人生在世，常存怜悯之心，当为做人处事之原则。施舍一些怜悯，爱惜些自己的怜悯，总会让一些弱者鼓起勇气，为不公平的命运去抗争，使之成为生活的强者也是很有可能的。
英雄不问出处。试看，有多少如今大名鼎鼎的强者，?曾经也都是被各种坎坷和不幸造成的弱者？毕竟，他们在人们的怜悯下，在人们的鼓励下，奋起抗争，与不公平的生活和命运搏击，终于成就了一番大的事业，供人们敬仰和赞叹。但现实生活中，施舍怜悯，收获到的还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那是很久以前的一个夏日吧，我急着去车站乘车出差。等车是很使人不耐烦的。正在无聊，面前忽然站了一个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青年男子。他双眼无神地向我踱近了几步，我顿时感到一种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慢慢伸出一双肮脏而又粗壮的大手，声音嘶哑且颤抖着说：“大哥，可怜可怜我吧！”
我看看他两条粗壮如大象一般的腿，问：“没有吃的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嗯，俺一看你就是好人，行行好吧，给点零花钱，俺买点吃的。”我顿生怜悯之心，顺嘴说，我给你五块钱，你快去买点吃的吧。可翻了半天钱包，没有五块的，不由遗憾的自言自语道：“怎么就没有一张十块的呢？”看我犹豫的样子，那青年眼睛似乎一亮，精神也似乎好了一些，对我迫不及待地说：“大哥，有大票也行，我可以用零钱给你找开。”说着，他很利索地从脏兮兮的裤兜里拿出一大把人民币，我分明看到还有两张张百元大钞！
我傻了。愣了片刻，我做无奈状，伸出双手，说，兄弟，你也可怜我一下吧，我现在还没有吃饭呢。那青年愤愤然盯了我一眼，骂了一句让我不禁乐而开笑的话：“你这个骗子！”，随后悻悻然又去找别人“可怜”去了......
还有一次，那时我还在那个古老的小镇负责着群众文化工作，时常安排接待一些群众性的文艺团体，是我的职责。
似乎是秋收种麦以后?的农闲季节，小镇来了一个“动物表演团”，当然是业余的草台班。其中有一个训猴节目，是训猴的人让猴子顶砖。这节目，一时吸引了众多秋收完后无事可做的农家人。
在大家的呼喊声里，随着训猴的人一声吆喝，一只猴子顶上一块砖；又一声吆喝，又一只猴子顶上一块砖，六只猴子都顶了，站成一排，引得观看的人们一阵阵狂热的喝彩声。
轮到第七只了，这是一只小猴，一出场就很恐惧的样子，许是临场经验不足，其战战兢兢的样子，颇让人怜悯。还有那一阵高过一阵的观众的喝彩声，更是吓得它乱了阵脚，一时不知所措，竟然不肯按要求去顶砖。训猴人见状，自觉丢了脸面，扬起牛皮鞭子劈头盖脸打去。
那小猴乱跳着吱吱哀叫，想躲开是绝无可能，因为牵着它的绳子还在训猴人手里牢牢地攥着。就这样，它挨着雨点般挥洒下来的鞭笞，瞅瞅顶着砖的同伴，又看看周围的观众，一双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着有谁出来为它说情的模样......这一刻，训猴人的鞭子挥舞得更急，落得更实在。它徒劳地蹦跳着、躲避着、哀叫着，一双眼睛总是瞅着四下里的人们，希冀着有谁来解救自己。可是没有。再看其他的猴子，排列的更齐整，砖顶的更稳当。只是，它们的腿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眼神里也是一派迷茫的恐惧。观看的人们笑了，笑的很是开怀。
我却逃了，仓皇的逃了。我没有能力去解救那只猴子，只有在心里激发起几多苍白无力的怜悯.，以致到现在都不能忘却那只猴子哀怨无助的眼神.....
曾供职于一家报纸，担当着文学副刊的责任编辑。因为文学的缘分，结识了很多的业余作者。编辑工作很辛苦，也很快乐。但有一次，在认识了一位年轻的女作者之后，我却无奈了。
也许是我们的副刊赢得了许多读者和作者的认可和喜欢，反正来来往往的作者不少。她是其中之一。一位挺清秀也挺有气质的女孩子，我接待了她。她自我介绍是一名农家出身的大学毕业生，还没有找到工作。但自己性格好强，也很喜欢学习和进步，恨不能把一切知识都学下来，成为生活的强者。
我很理解她，因为我也是出身农家。我更深知，作为农家子弟，能在社会立身该是多么艰辛和不容易。她说自己喜欢写诗、写散文、写小说，希望用自己的才学和创作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很同情她，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发了几篇作品。她很高兴，也很有信心。[NextPage]
我却知道，目前的社会，仅凭几篇文学作品就能改变命运吗？结果是几无可能的。她时有信来，言其父母让她嫁一个父亲有些权势的城市残疾男青年。她很痛苦，信笺上似乎浸湿了她的泪。
我很是怜悯她的处境，也只能是怜悯和同情了，可却没有办法让她摆脱不公平的命运。终于有一天，她来到编辑部，对我直言不讳的提出了两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我能帮她解决。一是找一份文秘工作，她自认为写作能力还强，最重要的是公关能力强；二是为她介绍一个对象，要求不高，城市人，有正式工作，身体不残疾就行了......
听了她的话，我一时语塞。内心里，我很感激她对我的信任，也想为她这样一位有才华的文学青年做点事，可我这样一介书生，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两件事我都无力去做，很长时间里，心里纠结的像欠人家债一样的难受。奇怪的是，本来对她持有的那点同情和怜悯，竟突然不知跑哪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