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振光:饭碗

2018-03-29 14:55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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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缪振光

  民以食为天,而食与饭碗紧密相连,且不同的饭碗,对人的食欲、食量及情绪是大约不同的。稍有些阅历的人们,都会对曾经捧过的饭碗是极熟习的。当然,饭碗之中,“泥饭碗”或陶瓷的饭碗,则比较粗鄙易碎,而“铁饭碗”或“金饭碗”则精美雅观,自然是碗中之上品了。

  前几天,我与往常一样,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便坦然地来到单位食堂就餐。所不同的,那天食堂一改几年来用大铁盘盛饭菜方式,而改为用一个塑料托盘,内置几个小的饭碗的方式了。于是大家议论纷纷,有言,如此做法实则通过限量而变相涨价,也有言,这样可更讲卫生,杜绝浪费等等。我则不想理会食堂究竟为何而改变了用餐方式,或许他们出于管理或出于体制因素吧,但实情较为复杂,难较探讨。然所用的小饭碗,却引起了我的好奇。那些小饭碗均是用塑料(但愿是全无毒的)制成的,其边沿都印上了“××集团公司”的字样,蓝色的,很好看。心想,这样的饭碗是很有点别致了,它们介于瓷饭碗与铁饭碗之间,既不粗俗也不精致,摔到地上自然也不易打碎的。不知是食堂无意之中改了方式,作了如此的暗合,还是集团公司特意而为。总之,这一小小的改变,我以为有了大大的意思了,也勾起了我几十年来捧饭碗的一些荣光而又辛酸的历史来。

  二十七年前,当我还是毛头小伙子的时候,大学刚毕业,即被国家计划分配到一家石油公司工作,虽地处偏僻,但手捧的却是铁饭碗,吃住根本不用自己操心。每天只管做好份内之事,便有许多悠闲的时间,压力更是没有。八小时之外,相约三五人群,或畅游江河,或扛着一把打鸟气枪,四处游走,真是逍遥快活。后来独自一人来到北方,但也赶上了计划经济的最后一班车,仍手捧了一下铁饭碗,食宿无忧,年终分得资金若干,外加不少年货之类。可是,好景不长,中国的经济进入了发展的快车道,股份制改革如春风一般地吹遍了祖国的山山水水。我所在的集团公司自然也被这春风“吹皱了一塘池水”,大家如青蛙一般地鼓噪起来,风风火火地入了股。但所谓入股,其实是早被内部承包了,国有资产大量地流失,市场混乱,竟争无序,一个好端端的大型国有商业集团公司,几乎在一夜之间轰然倒下。有人发财了,赚到了人生原始积累的第一桶金子,那金子虽然“每个毛孔滴着肮脏的东西与血”;有人失业了,比如我等,所捧的铁饭碗被无情地碰碎了。于是,只好离开公司,抛家别子,南下深圳,继而再浪迹天涯。所幸的是,凭借自己的专业技术,尚能找到饭碗,只不过那饭碗是陶瓷的,更极易碎。几年后,一方面单位所处的风险与压力巨增,另一方面,也终因“小人怀土,野人怀乡”,思家心切,只好再回北方。又几年,辗转于北方城镇,聘用于各色行业;游走于郊区边远,甚至混迹于走卒贩夫之间。朝不保夕,四处流浪,食不知味,灰头土脸。每端起饭碗,夫妻太息,索然寡味。人生短促,不觉已到中年,双鬓染霜。最后,终下决心,来到省城,先虽奔波,披星戴月,孤寂难熬,却也做得部门鸡头;后又因贵人相助,逐渐稳定,来到现在的集团旗下公司。公司尚且稳健,虽不是铁饭碗,却也是不易摔碎的塑料碗,撑不了,但也决饿不死。有时,只要心静,吃起粗茶淡饭来,亦感有味。只是长期分居,两地生活,其中苦味,又谁相知?况且,有时“食无鱼,出无车”,无名小卒一个,当年车水马龙,如今门可罗雀,往昔呼风来雨,今朝落凤为鸡,何其感伤。“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忧从悲来,长夜涕泣,不能自己。是的,再过几年,不论怎样,总可回归故乡,与青山翠竹相伴,与老妻携手于夕阳之下,管他手捧的是泥饭碗还是金饭碗。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饭碗终究还是每个小民的首要,又不可不管,岂能如此轻言。要想要守住饭碗,吃好饭食,在当下却又尤显得特别重要。竟争激烈,有了病,再好不要说,忍一忍,有苦自己受,有泪自己吞,自我来调养,不需尔同情;老板施压力,宜四两拨千斤,老板打右脸,尽管送左脸;对手使阴招,要来而不往非礼也,与天斗,与人斗,其乐亦无穷。

  职场即饭碗,饭碗是职场,珍爱手中碗,敬业又爱岗,每日端饭碗,心中何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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