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桑德堡:每一次聚会都是告别
2018-04-10 01:48 编辑:爱元风
思绪之束
我想起了海滩,田野,
眼泪,笑声。
我想起建造的家——
又被风刮走。
我想起聚会,
但每一次聚会都是告别。
我想起在孤单中运行着的星星,
黄鹂成双成对,落日慌乱地,
在愁闷中消隐。
我想要越过茫茫宇宙,
到下一个星球去,到最后一个星球去。
我要留下几滴眼泪,
和一些笑声。
(申奥 译)
也许
也许他信任我,也许不,
也许我会嫁给他,也许不,
也许草原上的风,
海洋上的风,也许。
某个地方某个人,也许会说出。
我会把头搁在他肩上,
当他问我,我会说:好的。
也许。
(申奥 译)
夕阳
有一种低声道别的夕阳。
往往是短促的黄昏,替星星铺路。
它们均匀地踱过草原和海的边缘,
睡眠是安稳的。
有一种舞着告别的夕阳。
它们把围巾一半投向圆穹,
于是投上圆穹,投过圆穹。
耳朵边挂着丝绢,腰间飘着缎带,
舞着,舞着跟你道别。睡眠时
微微转侧,因为做着梦。
(邢光祖 译)
雾
雾来了,
踮着猫的细步。
他弓起腰蹲着,
静静地俯视
海港和城市,
又再往前走。
(赵毅衡 译)
草
让奥斯特里茨和滑铁卢尸如山积,
把他们铲进坑,再让我干活——
我是草;我掩盖一切。
让葛梯斯堡尸如山积,
让依普尔和凡尔登尸如山积,
把他们铲进坑,再让我干活。
两年,十年,于是旅客们问乘务员:
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到了何处?
我是草。
让我干活。
(飞白 译)
钢的祈祷
请把我放上铁砧,哦上帝,
捶我,揍我,打成一根橇棍
让我橇动古老的墙,
让我拆松古老的地基。
请把我放上铁砧,哦上帝,
捶我,揍我,打成一根钢钉,
把我钉进拽紧摩天楼的大梁,
用烧红的铆钉安我在主梁上,
让我做个大钉拽紧摩天棱,使它穿过深
蓝的夜空,
刺进银白的星群。
(赵毅衡 译)
我们的地狱
密尔顿给我们开启了地狱
让我们看一看。
但丁做了同样的事。
每个地狱都很独特。
一个是密尔顿的, 一个是但丁的。
密尔顿写下了一切他的
人间地狱。
但丁写下了一切他的
人间地狱。
若你为我开启你的地狱
而我为你开启我的地狱
它们将是两个独特的地狱,
我们每人都展示我们的
人间地狱。
你的是一个地狱, 我的是另一个地狱。
(金舟 译)
芝加哥诗人
我向一个无名之辈敬礼。
我看到他在一面镜子里。
他微笑着——我也微笑。
他弄皱他前额的皮肤,
眉头紧锁——我也同样。
我做他所做的每件事。
我说:“你好,我认识你。”
而说这话的我是个说谎者。
哎,这个全然相反的人!
说谎者,傻瓜,梦想家,演员,
士兵,满是灰尘的饮尘者
哎!他将随我而去
走下黑暗的阶梯
当没有别人在注意,
当所有别人都离去。
他挽起我的胳膊肘,
除了他——我丢失所有。
(金舟 译)
神秘的传记
克里斯多夫·哥伦布曾是个饥汉
环绕了半个世界追寻自己;
他开始受穷,行乞,最后坐牢,
克里斯多夫如此饥饿,如此贫苦,
克里斯多夫戴着冰冷的钢手铐,
高贵著名的克里斯多夫·哥伦布。
(金舟 译)
西班牙人
用黑眼睛盯着我。
桃树下我对你别无所求,
用你带风暴之矛的黑眼睛
刺入我的阴郁吧。
桃花下的空气是粉色的雾。
(金舟 译)
过于陈旧的大街
我走在旧城的大街上,狭小的马路
就像藏在木桶里多年的
咸海鱼那干硬的喉咙。
真老!真老!我们真老!一一不停地说着话
那些墙面,它们肩靠着肩,就像村里的
老妇人,就像年老疲倦的老妪
还在做着不能省的事情。
城市能够给予我这个外乡人
最伟大的东西,就是国王的雕塑,每个街角
都有国王的青铜雕塑,年老的大胡子国王
在写书,在给所有的臣民宣讲上帝的爱,
年轻的国王,率领军队驰骋疆场,
砸烂敌人的头颅,壮大自己的国疆。
在这古老的城巿,最叫我奇怪的
是穿梭在青铜国王的腋下和指缝间
那阵阵风声,不可避免吗?
它将永远如此吗?
一个下雪天的早展,国王中有一个叫了起来:
把我扳倒吧,扳倒在那些疲倦的老妪
看不见我的地方。把我的青铜扔进烈火之中,
为我融化成舞蹈儿童的项链。
(此诗来自网络,译者不详)
麦格
但愿上帝不曾让我认识你,麦格。
但愿你不曾撇开工作跑来和我同在一起。
但愿我们不曾买那一张证书一身白色礼服,
让你那一天穿上和我去找牧师举行婚礼,
对他说,我们将互相照顾永远永远相爱。
——只要有个地方天上还出太阳还下雨。
是的,此刻,但愿你居住在遥远的某地,
我是千里外的流浪汉而已被汽车撞得粉碎。
但愿孩子们从不曾出生人世,
不存在待付的房租煤账衣服钱,
没有杂货店主上门索过欠款,
不必每天买茶,买零食。
但愿上帝不曾让我认识你,麦格,
但愿上帝不曾让我们有孩子。
(此诗来自网络,译者不详)
人会活下去
人会活下去,
一面学,一面错,人会活下去,
他们受了骗,给出卖了不算,又给出卖,
回到丰富的大地里重新生起根来,
人就是有这种卷土重来的本事,
你就是笑也笑不掉他们这种能耐。
一头巨象正在惊天动地的戏剧中休息。
人看上去老是疲倦,不够睡,象个谜,
是很多单位组成的一大堆,都在说:
我赚钱过日子,
我赚得刚可以过活,
却占尽我的时间。
要使我有更多的时间,
我可以替自己多做些事,
或者替别人多做些事,
我可以读书写字,
可以谈谈天,
找出事情的道理来,
这需要时间。
但愿我有时间。
人有悲和喜的两面:
英雄和流氓,精灵和猩猩,扭
着血盆似的大口在埋怨:“他们
收买了我,又出卖了我……这是把戏……
总有一天我会逃走……”
只要能大踏步,
踏过生存需要的边缘,
跨过糊口的冷酷界限,
人就会获得,
埋藏得同骨头一样深的仪式,
比骨头更轻的光明,
把事情想一想的空闲,
跳舞,唱歌,传奇,
或做梦的时光,
只要能这样大踏步跨过去。
一方面是五官所给予的限制,
一方面是对无限的不停的追求,
人遵从工作和肚子的絮絮的吩咐,
可是如果有机会,同时还会渴求着
那些五官的牢狱之外的光明,
那些比饥饿和死亡更永久的纪念物。
这种渴求才是真正的生活,
虽然荒淫无耻之徒已把它破坏和玷污。
可是这种对光明和纪念物的
渴求才是真正的生活。
人知道海水的盐
和风的力量
正在向地球四角冲击。
人把地球当做
休息的坟墓和希望的摇篮。
还有谁替人类说话?
他们跟星座和宇宙法律
音节和步伐完全合拍。
人是多姿多彩的,
就像放在活动的草色衬景上的,
一面分光镜在不停的分析光,
一架风琴在奏着不同的曲调,
一些幻光灯照耀下的彩色诗篇
在里面大海吐出雾来,
而雾又从雨中消散。
拉布多的黄昏落日缩短,
成为亮星的夜景。
在北极光所喷出的光明中,
沉默不做一声。
钢铁厂的天空熊熊一片,
衬托在暗灰色的朦胧中,
火花迸裂出白色的闪电,
人还要等很久,很久。
人终于会得到胜利。
兄和弟终于会站在一起:
这古老的铁砧嘲笑那些敲断了的铁锤。
有些人是收买不了的。
出生在火里的安于火。
星座们一点也不闹。
你不能叫风不吹。
时间是伟大的导师。
谁能活着没有个希望?
在黑暗中,背着一大堆悲伤
人大踏步向前进。
在夜里,一抬头就是满天星,
永远的;人大踏步向前进:
上哪去?底下是什么?
(邢光祖 译)
卡尔·桑德堡(1898—1967),美国著名诗人、历史学家、小说家、民谣歌手、民俗学研究者,传记作者和新闻记者,曾获3次普利策文学奖。其中两次为诗歌。1939年12月4日时代杂志封面人物。代表作有《亚伯拉罕:战争的年代》、《太阳灼伤的西方石板》、《蜜与盐》等。善于运用通俗语言和平常讲话时的节奏描绘先驱开拓的日子里的赤裸而又强有力的现实主义以及美国工业化扩张,表达中西部的乐观和民主精神,被誉为“人民的诗人”。
(编辑: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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