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羡慕他的成就未必愿意与他交换人生

2019-05-05 06:33 编辑:尤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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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艾略特的人生时,我们或许面对的是这样一个问题:一个写出一流作品的人,是否可能度过三流的人生?艾略特的人生充满了可能构成三流人生的种种素材;或者说,它在许多关键事件上是堪称惨淡,困窘,甚至是失败的。他22岁离家前往欧洲,后来终生客居英国。他在1933年与妻子薇薇安强行分居,不体面地逃离了近20年地狱般相互折磨的婚姻,为躲避妻子追踪在破败的牧师宿舍里东躲西藏,几人共用一个窄小的卫生间。将近50岁时,他与瘫痪的批评家约翰·海沃德同住,每周推着海沃德的轮椅带他出去散步,但大部分时间离群索居,把自己关在公寓背阴面的小房间里,窗子望出去就是毫无诗意的通风井。他婚姻不幸,颠沛流离,成年后就极少尝到家的温馨。与薇薇安分开后,他先是走近了艾米莉·黑尔——他新英格兰血统与童年的化身——又走近了勇敢风趣的英国女人玛丽·特里维廉,最终却让她们都心碎了:薇薇安的痛苦、疯癫和死亡折磨着他。最后,已近70岁的他与仰慕他的年轻姑娘瓦莱丽·弗莱彻结婚,但此时他的人生也即将结束。

这分明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生:我们羡慕他的成就,但未必会愿意与他交换人生。传记以“不完美”为题,既是从外部视角对这些事实的打量,也是对诗人内心渴望的体察: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的不完美,而他对拥有完美心灵的渴望也比我们大多数人来得更加迫切。

这本历经20年成书的《T.S.艾略特传》,是一本材料丰富、研究扎实的著作,有重要的学术价值,被广泛认为是20世纪最伟大的文学传记之一。其中的大量信息,包括对书信、影像、手稿的征引,以及对时间节点的佐证和对历史情境的还原,都首见于这部传记中。但它的伟大之处,还在于为艾略特的作品本身赋予了与生活事实同等程度的真。换言之,正如戈登表示的,在艾略特诗歌“去个人化”的外壳之下,“往往是对个人经历的如实重构”;而这一维度的真实就超越了考据意义上的真,逼近位于现代主义核心的内在真实。这类着眼于内在真实的传记不仅贴近戈登反复援引的新英格兰为灵魂作传的传统,也更加符合艾略特自身对传记的理解。这部传记始于对一幅艾略特肖像的描述。肖像奠定着这部传记的基调;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是描摹艺术家肖像的一首叙画诗(ekphrasis),存在于肖像画与肖像文学,甚至成长小说的传统之中。一幅肖像的动人不仅在于它在形象层面上的逼真,更在于它洞察并呈现出的内心层面的真实——甚至是那被描摹的人都不曾察觉的真实。如上述所言,戈登采取的是极度贴近艾略特的、同情的视角,那么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或者敢于采取这类的视角和方法:它需要作画人与肖像间心智的高度契合。此时的观察与批评几乎是由内向外散发的。用一句或许并没有帮助的话说,戈登是最懂得艾略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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