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姑娘

　　就在前一天，女孩就早早地联系了花农，让他们把鲜花送到警钟街的花店。当时还是一个不小的花店，但现在早已没有了踪迹。女孩很会说话，柔声柔气的，最后以批发的价格进了100多支红艳艳的玫瑰花，长长的凌乱的枝丫，上面安详地沾着些深绿色的小小的叶片，静静地卧着些尖尖的棘刺。好大好大的几捆，沉甸甸的。
　　
　　晚上，男孩和女孩一支支细心地剔下花茎最下面的枝叶，又用乳白色的细长的塑料袋套着花朵枝干，只露出红彤彤的花朵，然后放进红色的塑料小桶里面，再加上少许清水浸泡着。在晚上十一点过，男孩和女孩终于整理好了所有的玫瑰。看着那小桶里的枝枝玫瑰，正探出脑袋，露出红红的嘴唇，似乎朝男孩和女孩甜滋滋地笑着呢！
　　
　　其实，卖花是女孩的主意，她执意要坚持去，男孩也只好由着她。那天清晨女孩起得很早，女孩抱着装满玫瑰的小桶，小心翼翼地下了楼。在楼底碰见了男孩的一位同事，男孩就跟在女孩的后面，大概也是从没做过这方面的事，当时颇有一些不好意思，眼睛直躲闪着同事的目光……倒是女孩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同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买玫瑰花！……”女孩那时候无论上下班都说普通话，她的普通话很标准，普通话测试通过了一级，大学读书的时候就是学校的播音员，以至于男孩第一次和她通电话时竟然问她是不是北方人。男孩的那位同事大约是从没见过熟识的人卖过玫瑰，当时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女孩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从小就昂起瘦小的身躯，倔强地撑起了生活的艰辛，挣点钱补贴家用，所以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去卖花。起因是女孩的单位同在一个办公室的几个女孩觉得好玩，于是便相约去做这件事。那一天，她们除去成本，“狠狠”地赚了一笔，三五个女孩在一起高兴了好几天。
　　
　　那天女孩打扮得很漂亮，穿着一条橘红色的长裙，两手捧着装满红玫瑰的塑料小桶，沿着窄窄的巷子且行且走，红红的玫瑰映衬着她含着笑意的脸庞，仿佛展开了朵朵绯红的花儿。看着那些情侣，或者同行的青年男女，女孩便会试探着友好地请他们买一些玫瑰花，当然有买的人，也有一见就直摆手的，还有老远就躲开的，……但女孩都能坦然面对这一切。女孩从小在农村长大，什么农活都干过，什么苦都能吃，曾经和几个小孩就能插完一大片秧子，令大人们很是吃惊。有时候，女孩也会讲起在乡下的一点快乐，说她到山上放羊的时候，似乎她家的那只羊很通人性，和她闹着玩呢！有时便用尖尖的犄角去顶撞她，一旦要碰到她时用又会很快地停下来，吓得女孩一阵阵惊叫。上山放猪时女孩和几条小猪并排着呼呼睡大觉呢，甚至一觉醒来小猪竟没有了踪影，于是又漫山遍野地寻找……
　　
　　在御营坝5路公交车站旁边，斜斜地站立着一对青年男女。女孩微笑着说：“买几朵玫瑰嘛？在特别的日子里送给女朋友一个特别的礼物。……”那个男士马上纠正道：“不要乱说哦，这是我嫂子！”女孩很机灵，不依不饶，几乎是脱口而出：“那就送给嫂子一个祝福啊！”也许这是个特殊的日子，也许是有感于女孩的机敏，还也许是因为女孩的执著，……但不管怎样，那个男士最终还是给他的嫂子卖了两支鲜鲜的红玫瑰，尽管或许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走过人行斑马线，横穿过长虹大道，女孩通过安昌江大桥，沿着安昌江边一路向前，时不时有人从女孩那里买过几支玫瑰。在澄黄的阳光下，女孩的脸上也仿佛轻悠悠地浮过几朵灿烂的花儿，清晨的红霞一般，悄悄地开放。女孩的路线是头一天晚上就设计好了的，男孩那天得了重感冒，口里没有一点味道，整个人头昏脑胀，没有一点力气，只是勉强陪女孩下楼后便回去了。就这样，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男孩才赶到女孩正在卖花的人民公园。那时女孩正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轻轻地叫卖玫瑰花，她行走了一天，喊了一天，大概是太劳累了，就在她瞥见我的那一瞬间，女孩一下子停歇了下来，似乎是在娇嗔地责怪我为什么现在才来。
　　
　　此时，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红色的塑料小桶，早上女孩出门时装得满满的，蜂拥着密密匝匝的花的“小脑袋”，现在却稀稀疏疏地横斜着……“你今天太累了，只剩下这么几支了，不卖了吧？”男孩有些心疼地说道。“好吧，那剩下的就算是送给我自己的祝福吧！”女孩似乎在对男孩提醒着什么，但男孩在这方面不是太懂，也不太会讨女孩欢心……紧接着男孩和女孩坐在人民公园的石头台阶上，女孩清点着当天的收获，虽然远比不上去年，但在当时一天下来仍然还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最后，女孩做出了一个令男孩意想不到的决定，她用手指了一下斜对面的“维纳斯”眼镜店，径直对男孩说：“走吧，给你买一副好的眼镜吧！”男孩很感动，想推辞，但又害怕伤女孩的心，于是他们走进了那家眼镜店。最终，女孩用当天卖花的所有收入给男孩买了一副在当时是很高档的树脂眼镜。但崭新的眼镜架在鼻梁时，男孩感到很轻巧舒适。再看看女孩，正甜甜地端详着男孩笑着呢！
　　
　　那时，男孩情不自禁地想起一部电影里面有关卖花姑娘的音乐，那熟悉的旋律在耳畔徘徊萦绕，久久不肯散去，男孩没想到自己真还和卖花女孩有这样的故事。
　　
　　后来男孩虽然做了近视眼手术，不用再戴眼镜了；但女孩买的那副眼镜男孩很久都舍不得丢弃，刚才写这篇文章的时候还有意查找了放眼镜的抽屉，忽然又想到是不是哪天女孩觉得对男孩没有什么用了，是她丢了呢？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那副女孩卖花买的眼镜一直在男孩的心里藏着呢，不时在眼前跳跃……
　　
　　那个男孩，就是我；那个女孩，就是我现在的妻子；那个日子，男孩应该一直不会忘记：2000年2月14日，那确实是个特别的日子，但尤其对男孩来说，更有着特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