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心底里的爱

2017-06-18 08:43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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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这时我见韩素英愁眉莫展,全没有昔日的风采,她对我也很冷淡。我想,是不是她还忌恨我送货路上的沉默?还是我不理解她的苦衷?

  一
  
  有一天,我的朋友申君到我家串门,他和我说出隐藏在心底里50多年的一个秘密,那就是他喜欢过一个女人,问我这是不是爱。我也说不清,只好把这件事如实地记录下来。
  
  二
  那是1955年,我在沛微中学读书时,我因一句“不合时宜”的话被校长大会批评,撤消班长,操行由甲等降到丙等,我也由全校闻名的三好学生变成差等生。这一年我参加中考,在那个“政治决定一切”的年代里,我理所当然地被彭城六中拒之门外。1955年8月,“宽宏大量”的县政府安排我到西屯供销社当售货员。这一年,我在西屯供销社认识了韩素英。那年她18岁,是布匹组的合同工,我是杂品文具组的售货员,我也18岁。说来也巧,我俩都已结婚。
  20世纪50年代的初中毕业生,算是高学历了,所以小学程度的韩素英对我非常仰慕,经常有意无意和我接近。我见她长得漂亮,所以对她也有好感。杂品文具组和布匹组只隔一条街,来往很方便,每逢休息日,我就找她去聊天。
  在供销社里,我最露脸的时候要算每天早上的政治学习。那时,供销社的全体人员,集中在二楼的会计室里,由社主任读报,大家讨论。每逢大家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总是问我。在一般情况下,我都能给以满意的回答。有一次报上说,美国的侦查气球飞越我国,我外交部向美国政府提出严重抗议。这时韩素英问我:“什么是侦察气球?”其实我也不太懂,但是,凭着我所学的物理知识,再加上我的想象,便回答说:“气球是密封的球状物,里面充有氢气,它可以飘浮在空中,再由导航仪器控制它在空中的飞行。气球里装有摄像机,它将气球所经之地的地貌拍摄下来,以收集军事、经济情报。所以,这种气球叫侦查气球。”我说得绘声绘色,韩素英听得津津有味,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频频点头,于是我越发得意。
  韩素英佩服我的才华,我喜欢她的温柔和美丽,二人遂成好朋友。
  三
  我和韩素英相识后,不知怎么的,不见她想她,一见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说不完的话。有一天中午,食堂改善伙食,吃红烧肉。我实在太馋了,大米饭刚吃了一半,红烧肉就吃光了。韩素英看见了,马上走到我的跟前,把她碗里的红烧肉全拨到我的碗里,我非常感激。
  有一回我俩值夜班,她和我说起她的身世。她说:“在我12岁那年,父亲得伤寒病死了,母亲含辛茹苦地把我和不满5岁的弟弟拉扯成人。我家穷,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我16岁时嫁人,男人对我很好,可我对他却没有感情。”她说着说着眼圈湿润了!
  从此,我对她又多了一份同情。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去布匹组办事,韩素英刚洗完燥,正在院子里梳头。此时,她面色红润,黑发飘逸,犹如出水芙蓉,更加娇艳美丽。她向我莞尔一笑,我怦然心动,不能自已。但我很快平静下来。我对她不敢有非分之想,我们之间是纯洁的友谊。在我们的交往中,我连她的一根手指头也没有碰过。
  20世纪50年代,人们的思想不像现代人开放,那时男女接触多了,就会有人议论,轻则说你生活不够检点,重则说你有作风问题,所以我和她的接触分外小心。有一次在团支部大会上,支部书记说:“扬屯供销社的副主任与某售货员关系不正常,被开除党籍;小屯经营部的售货员,一天晚上有一个妇女跑到他的房间要想和他作爱,被他推出门外。”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提醒大家,男女接触不要过于密切?!
  四
  韩素英家住西屯南边的韩庄,离供销社只有5、6里路,每天早上由她丈夫用自行车送她上班,下午再接她回家。但她嫌接送麻烦,所以便在供销社住宿。有一天,我的小学同学韩德善来供销社购物,他给我说起韩素英的事。他告诉我说,韩素英是他的堂姑,16岁时嫁给本村的刘毅。刘毅识文断字,在县城花纱布公司上班,家庭生活富裕,人也长得帅气。结婚后刘毅对她很好,处处体贴照顾,只因刘毅比她大十几岁,她很不满意,经常哭哭啼啼,闹着要离婚。后来刘毅托人给她在西屯供销社安排了个合同工,二人的关系才开始缓和。听了韩德善的话,我和韩素英有意疏远,以免引起人们不必要的猜疑。
  那时供销社是农村唯一的商店,为了支援农业,便于农民购物,供销社经常组织送货下乡。有一次送货下乡,我和韩素英肩并肩地拉着平车,在旷野的大道上慢慢行驶。我俩边走边说,毫无顾忌,而且谈笑风生。正走间,韩素英眉飞色舞,突然对我说:“你知道不?有一天夏传厚(党员,供销社副主任)问我,申君经常到你这里来都谈些什么?”
  我没有言语,侧耳细听。
  她稍停了一会,嘴靠近我的耳朵,神秘地一笑,小声说:“谈什么?谈恋爱呗!”
  我听后,不觉脸红,心嘭嘭直跳,但我没有吭声。
  韩素英自知失言,马上改口说:“噢,我这么说是犯错误呀!“
  我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闷头走路。这时,韩素英非常尴尬。
  现在想起来,那时我真傻,她是向我“示爱”呢?还是一句玩冷笑话?我不得而知。当时我应该打个圆场,说几句解围的话就好了,可是我没有说,一直保持沉默。
  鲁迅先生说:“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死亡。”这话一点不假。我的沉默给她给我都带来不幸。
  这时,我俩只顾闷头走路,谁也不说话。
  这一回我大概伤透了她的心,从此她很少与我来往。我俩见面时,除了说几句脸面上的话以外,再也无话可说了!
  其实,这事也不能全怪我,一年前我因说错一句话,栽了个大跟头。我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完全出于无奈。如果我和她黏黏乎乎,若被夏主任抓住小辫子,可就惨了,我一辈子我也呗想升学了,所以我必须处处小心。我只能把这份爱埋藏在心底里。
  五
  1956年7月,我辞去供销社的工作,准备考学。离别西屯供销社那天,许多同事前来为我送行,唯独没有韩素英,我的心不禁悲凉起来。猛回头,我看见韩素英正站在村头的一个高岗上,频频向我招手,我心里暖乎乎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不敢多看她一眼,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便迈开大步,快速离开西屯供销社。
  不久我考取彭城一中,我曾几次去西屯供销社访友,却一次也没有见到韩素英,从此我和她失去联系。
  1962年暑假,我又一次到西屯供销社访友,这时我向同事问起韩素英的事。李凤玲告诉我说:“你走后不久,韩素英便和刘毅离了婚,之后她也被供销社解雇。1年后经人介绍她和湖东的范诚结婚,婚后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她和范诚的感情不睦,2年后又离婚。现在她和女儿住在母亲家,她现在没了工作,生活非常凄苦。”
  停了一会儿,凤玲接着说:“现在她想结婚,可是,两次离过婚的女人,在农村被人看不起,再婚难啊!”
  “说曹操,曹操到”,我和凤玲正谈着素英,不知什么时候素英竟站在我的身后。她见了我只是笑笑,没有言语。这时李凤玲马上对我说:“申君,你给素英在北京介绍个大学生对象吧!”素英听了,只是苦笑了一声。
  这时我见韩素英愁眉莫展,全没有昔日的风采,她对我也很冷淡。我想,是不是她还忌恨我送货路上的沉默?还是我不理解她的苦衷?
  半个世纪过去了,我始终忘不了她,不知她现在的生活怎样?我没有她的一点消息。但是她的音容笑貌常在我脑海萦绕,我对她的爱,永远埋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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