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星
2017-08-09 20:26 编辑:云彩间
作者:白羲
作为一个自小生长在北京的居民,我眼瞧着自己从幼儿园小毛头长成一年级的小豆包,从小豆包再一蹦一跳蹿成“五好”女青年——但不论我的身心如何随岁月流转而成长,“北京大妈”这个群体却不移不易地保持着自己50岁上下的年纪。她们向下看能装萌,向上望能发威,她们姿态各异、朵朵颜色不同,却一律用自己的幽默、热情、机智描绘出一幅北京的风情画。
要说真正的北京大妈,还是生活中的她们最典型。抛开单位坐班的庸碌,挥去工厂机器发出的巨响,在北京城里穿梭移动的她们才是这城市里最有趣的风景:公交车上,大妈会婉拒你让座的行为,因为她们说“你们上班一天挺辛苦,我不累,站得住”。碰上问路的年轻人,热心的大妈不仅会告诉他们各种不同的到达方法,更会频繁使用北京人那出名的“东南西北”方向词,让没有方向感的问路者既感温暖,又觉头疼;超市里、展销会上,大妈们展现出“火眼金睛”的本领——黄瓜、油菜、鸡蛋、后臀尖们的品质,毛衣、棉裤、羊绒衫、羽绒服们的针脚、里子、面子……无一能逃脱她们审慎评判的目光。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她们的足迹开始遍布各地。云南、甘肃、新疆,她们重回知青插队的热土;上海、江苏、浙江,寻访古迹名胜,京腔京韵自此掺杂在各个景区,她们变成了活泼开朗的外乡人——身披五彩披肩,颈挂数码相机,手持智能手机,咔嚓咔嚓地照着相,用京腔喊着:“茄咂子!”
我在英国读研的时候有个关系特别亲近的北京朋友。她的母亲大人在我们快毕业的时候申请探亲签证,一气儿在英国住了两个月。这位阿姨就是一位典型的北京大妈:热情,爱聊天,性格透亮,热爱生活。记得有次阿姨自己逛街回来,描述她在马路上如何碰见了位黑兄弟,黑兄弟对她挤眉弄眼地打了个热情似火的招呼。当时,阿姨瞪着她美丽的大眼睛,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整个过程。这个过程里,她既表达了被搭讪的害羞,也深深透露她对这位外国友人行为的不解和自己极高的警惕性,既生动,又可爱。我还深爱她做的北方口味的炒菜和面食。肉感十足的茄子,蹿香的葱爆羊肉,爽口的大白菜,金黄的贴饼子,汤汁浓香的西葫芦馅儿饺子,怎么做、怎么吃,都是我满怀浓浓思念的家乡菜。
曾经,由于她们比母亲们年长得多,所以我总感觉她们年纪大、嗓门高,茶余饭后爱扯闲篇;曾经,由于她们只是身边擦肩而过的路人,所以只知道她们穿着打扮和我有不同的审美。但是,随着我的母亲也步入这个年龄段,我开始慢慢转换对她们的看法,我开始理解她们的急脾气和大嗓门——因为世事历练让她们了解事情发展的方向,具备足够的底气。我开始欣赏她们比年轻女孩厚实的肩膀,因为自儿女、孙子孙女出生,她们便肩扛、手提、怀抱了太多岁月的重量;我开始有点依赖她们的幽默和唠叨,有点离不开她们忙碌的身影,毕竟一茬又一茬的北京大妈们在新中国的发展史中,像所有中国女性一样,哺育、抚养了一代又一代如我这般新中国的男孩女孩。所以,在北京精神“爱国、创新、包容、厚德”的高度概括中,我竟开始渐渐发现她们身上散发的光。就像黑夜中照亮黝黑胡同的光,靠她们的爽利、豁亮,将黑暗中艰难的跋涉、未知的恐惧一扫而光。
那是一颗颗啊,亮晶晶、金灿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