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丁

2018-03-23 10:30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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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桂枝儿

  二十年前,当我和清坐同桌的时候,我的班主任换成了丁。丁是一个肥胖而且高大的老头,光亮的脑门儿上稀疏的生着一圈又黄又软的毛发,仿佛是由谁给粘上去的,最中间的那片则比沙漠还荒凉些,干脆寸草不生。

  丁是一个幽默可笑的老头,他的个性大多是毛草,比如字体吧,总是自创的草书;再比如纽扣吧,他总要让它们串门儿,,常常是上面的扣子扣在下面的扣眼里,弄得衣襟一长一短的不一般齐。天热的时候,他穿着一件灰白的旧衬衫,把袖子往上捋着,光亮的脑门上冒着汗珠,总给人一种要大干一番农活的样子。天凉了,再加一件蓝涤纶中山外套,外套上是积年的饭渣和粉笔末。丁的外衣永远比内衣短,常常是“三不齐”。偶尔一次穿齐了,那必然是在乡下替人家办了红白喜事,当了“老董”——那是他乐此不疲的热闹事——他常嫌我们太嫩哪,什么古老的礼节也不懂,三拜九扣、二十四孝他都说要教我们,可由于高考的关系却始终没机会。那件蓝外套,他夏天当外套,冬天就罩在棉衣的外面当罩衣。天气很冷的时候,我常看着他手里捏着一节粉笔,用另一只手胡乱地挽着过长的袖子,弄得衣襟上、袖口上都是白的。

  丁,平日里是太不讲究了。他的旧皮鞋张着口子,上面沾满了泥巴,总像是才从田地里回来!他又爱喝酒,有时候喝醉了,又要上课,他就蹒跚着进了教室,把脚高高地架在讲桌上,那讲桌就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很有些不堪重负。有一回喝醉了,竟趴在讲桌上睡着了,一时间鼾声大作,同学们都笑了。他醒来后,并没有不好意思,拍拍衣上的粉笔末,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嗯—— 睡着了,嗯——”之后又开始侃侃而谈。

  丁,最爱讲的课是《林黛玉进贾府》,本来这课文就长,再加上他口若悬河般的渲染,让我们如痴如醉。就在那时,我对于林黛玉、对于王熙凤的衣着打扮、性格外貌发生了深深的兴趣,直到今日,我对于《红楼梦》依然百读不厌,《红》成了我今生今世的最爱。现在想来,丁是喜欢林黛玉的,如若他年轻,一定可以成为陈晓旭的粉丝!

  丁还是慈爱的。他从没有对我们吼叫过,也没给我们较过真!大约在他看来,我们还太嫩了些,对于那些每天忙于写情书的男孩子,他从来没有板着脸训斥过,有时甚至还带着调侃的语气,微笑着与他们说些什么,但绝不是鼓励,所以,离老远我就看到那些“情书高手”的脸红了。这也是丁老师送给他们的绰号。对于我们的懈怠,他总是用这句话来鞭策:腿跑断,眼熬烂,麻绳捆住还得干。我和清把他的“名言”写在每一书的空白处,所以一打开书,就可以在瞬间让自己长满力气。他常常是忘情的,一上课必先讲林黛玉,讲三拜九扣、二十四孝、讲大炼钢铁,直到听到“叮——”的一声下课了,才三言两语把课文一总结,把中心思想和段意一抄算是结束。

  已有十几年没有见到我的丁老师了,听朋友清说丁很老了,又因为爱喝酒,所以有好几种病,而且腿脚也很不灵便了。一想到他那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我都很难过。

  丁,你怎么能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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