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亚·科托:警惕非洲作家这一标签

2018-09-04 10:54 编辑:鄂如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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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a Couto photo c Alfredo Cunha(作者授权图片)

“我没有以非洲作家的名义在中国出版吧?”采访即将结束时,莫桑比克作家米亚·科托问他的中译本新书的编辑。“我是以米亚·科托的名义出版的吧?”

米亚·科托是参加本届上海国际文学周的唯一一位来自非洲的作家,他三部长篇小说《母狮的忏悔》《梦游之地》和《耶稣撒冷》近日由中信出版社出版,这也是米亚·科托的作品第一次引进中国。

1955年,米亚·科托生于莫桑比克一个葡萄牙移民家庭,父亲是当地著名的诗人和记者。他自幼受家庭影响,14岁开始在报刊上发表诗作,大学时修习医学,期间参与了莫桑比克反葡萄牙殖民的独立战争。1975年莫桑比克独立后,他投身新闻事业,在多家报刊媒体担任编辑,1980年重回大学攻读生物环境学,现在是一名记者兼生物学家。

1983年,他的首部诗集《露水之根》问世。1986年,短篇小说集《夜晚的声音》在葡萄牙出版,引发国际关注,此后作品不断,并斩获多项文学大奖:1992年长篇小说处女作《梦游之地》入选“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十二部非洲小说”;2013年获得葡萄牙语文学最重要奖项卡蒙斯文学奖,葡语文学巨擘若泽·萨拉马戈、安东尼奥·洛博·安图内斯都是该奖项的获得者;2014年,他击败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获得有“美国的诺贝尔奖”之称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加西亚·马尔克斯、切斯瓦夫·米沃什等人都曾在诺贝尔奖之前荣获该奖;2015年他凭借《耶稣撒冷》入围国际布克奖终选名单,该奖项被视为诺贝尔奖重要风向标;2017年,他的最新作品《母狮的忏悔》入围国际都柏林文学奖短名单。到目前为止,他的作品已被译成二十三种语言,是当下非洲文学和葡语文学的中坚力量,在世界范围拥有广泛的读者群。

借着来上海参加上海书展的机会,米亚·科托接受了澎湃新闻的专访。

《母狮的忏悔》封面

身为女性,每天醒来都是一场战争

“身为女性,每天醒来都是一场战争”,这是《母狮的忏悔》一书中文版腰封上的一句话。腰封上还有一句话:“我,马里阿玛,犯了两重罪:一是生于此地,二是生而为人。在库鲁马尼,一个无法生育的女人还不如一件东西。她不存在。”这是一个讲述女性受父权压迫的故事。在小说里,马里阿玛的姐姐在一次狮子攻击事件中丧生。当外来者阿尔坎如带着捕狮的任务来到村庄,马里阿玛的生活陷入混乱。她被父亲囚禁在家,过去饱受虐待的痛苦回忆逐渐释放,她开始寄希望于阿尔坎如的拯救。与此同时,猎人在荒野里找寻狮子的踪迹。他怀疑,眼前看到的并非全部真相。随着猎捕行动的进行,库鲁马尼村庄变得比外部世界更加危险。村里的男人发觉自己受到外来者的威胁,传统文化受到现代的巨大冲击。凶残的动物一步步逼近,人们开始认识到,也许母狮并非真正的狮子,而是女性用巫术召唤出的古老神灵。

小说取材于米亚·科托看到的真实事件,因此,他在采访中表示,小说里描写到的那种莫桑比克农村社会里女性受压迫的现象,在现实生活中确实存在。

“是的,那是一种非常暴力的文化,我是从城市来的,但在农村,那里完全没有什么现代的气息。当地的女性12、13岁就结婚了,她们也不能选择和哪个男人结婚。一个男人家里会有六七个女人这种现象很普遍。强奸也非常普遍,当然现在当局开始采取措施。”

米亚·科托谈到,在莫桑比克没有针对女性的割礼,那是其它非洲国家的传统。但他也谈到莫桑比克当地有一种针对女性的生理虐待,比如让阴道变形,这样男性会有更多快感。

尽管《母狮的忏悔》处理的是女性压迫这一经典的女性主义议题,但是米亚·科托抗拒女性主义作家这样的标签。“我觉得我是个作家,就应该对这些事情表现出更积极的兴趣。就全世界来说,不光是莫桑比克,女性依然处在受压迫的位置。所以我觉得很自然,我不需要刻意表明说我是一个女性主义作家。我会写这个议题,只是因为我不可能以另外一种方式写作。”

《耶路撒冷》封面

事实上,米亚·科托对许多标签都抱持着怀疑和距离,比如他的写作经常被贴上魔幻现实主义的标签,但就像马尔克斯一样,他也不认为他写的是什么魔幻现实,对他来说,那就是当地人面临的赤裸裸的现实。

米亚·科托也对非洲作家、非洲文学这样的标签心存疑虑。他谈到,“确实有一个时期,非洲的作家们会很强调自己是非洲作家,以这一身份团结在一起,因为在当时的历史情境下,大家面临历史挑战:别人说你们非洲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没有文学。”

但是在米亚·科托看来,对于新一代作家来说,这一标签化也是有危险的。“因为这很容易变成一种猎奇的异域情调的东西,仿佛因为你是非洲人,所以你才被接受。其实你就是一个作家,就好像一个欧洲的作家不需要说自己是一个欧洲作家,我就是一个作家。”

米亚·科托8月16日在思南公馆与梁鸿、胡桑对谈。(作者授权图片)

“我在寻求一种隐喻式的叙述方式”

在提到米亚·科托的创作时,都会谈及他将葡语和莫桑比克民族性相结合,通过添加词缀、旧词合并等方式创造新词,使非洲口头语与欧洲葡语词汇融合。

莫桑比克谈到,在今天的莫桑比克,依然保留着讲故事的文化传统,即便很多人受过良好的教育,能写能读,他们还是很喜欢讲故事。“在议会上,当议员们在讨论经济等大问题的时候,他们发现用讲故事的方式可以解释得更清楚。我举个例子,1994年,内战后第一次选举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家没有投票的意识,因为过去领导人都是来自大的佃户,所以当时需要给大众进行公民教育,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要投票。那个时候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我在一个小村子里,有一个新党派的人在那里宣传自己政党的方针,他告诉村民们如果你选我,我会给造学校,建道路。然后村民们就说,啊,你真慷慨,远道而来要给我们帮助,你的做法让我想到那个猴子和河的故事,除了我和那个政客,在场的村民都知道这个故事。然后那个政客就说,我来自另一个文化背景,你能不能讲给我听。然后村民就说,一个猴子在河边走,他看到河里一条鱼,就鱼说,可怜的鱼啊,你快被淹死了,我必须要救你。然后就要把鱼从水里捞出来,鱼就反抗说你怎么知道我要死了,你怎么知道我过得不好。其实村民们讲这个故事是在讽刺那个政客,这个故事很有象征性的意义。”

米亚·科托谈到,对我来说,他可以非常方便地接触到口头文化,因为那是一个非常开放的社会,人们会很喜欢拉着你跟你聊天,讲故事给你听,希望获得你的注意。“我受的教育是非常看重理性的,教你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假的,我担心的是会失落那种隐喻式的思维和说话方式。如果你是一个父亲,你会对你的孩子说,那是一种隐喻式的思维方式,更有效率的交流方式就是更直接,更实际,所以我们失去了一些只能通过隐喻来理解事物的能力。”

米亚·科托讲到,这种口头的、讲故事的传统对他影响非常大。“我在寻求一种隐喻式的叙述方式,还有一点,在口头文化里,很多事情不是那么物质那么客观的。它往往是一个景观,一个场景,那种文化里,万事万物都是有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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