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又一春
2020-03-08 05:10 编辑:华海安
想起了去年的春天,那个时候外公还和我们在一起。
我们从车上下来时,他还走出门来迎接,只是笑容有些勉强,想必他的手臂已经疼痛入骨了。即便是大年三十的夜晚,外公也只是静静地把自己藏在沙发的一角,不来打扰我们的欢乐。当新年的夜空被无数灿烂烟花点亮时,他是否已经意识到自己看不见明年的烟火了呢。
在我的硬盘里,至今还保留着一段短短几分钟的视频。或许那是前年的春节,大年初几的某一天,我和表弟陪外公去田地之间散心,春风吹绿了江南的田野,只有路边还遗留着去岁的枯草,我童心未泯,取了打火机去点那业已衰败的草,转眼间草便噼噼啪啪的燃起来,有种馥郁的清香,烟盘旋着冲上白日晴朗的天空。我用手机拍下这场面,转身又去拍外公一个人在菜地里转悠的身影。一位花甲老人满足地巡视着他的一亩地,想来便让人觉得时光静好,岁月无伤。尤其是当斯人已逝,这影像便更加显得珍贵。
盛夏时节我从北京回到家乡,再去看望外公时,他的病势已日渐沉重,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平时只能卧床休养,病痛的折磨使他的脸庞深深凹陷下去,四肢瘦弱得如同婴孩。走进他居住的房间,-阴-暗的光线使人心情沉郁,空气里弥漫的是死亡的气息。不久之后外公便在夏季悠长的蝉鸣声中溘然长逝了。这个漫长的夏天,在我的印象当中充满了伤感、喧嚣和疲惫,并在很久之后依然让人记忆犹新。
这是我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去,此后的很多个夜晚,我都辗转难眠,生命的意义这个原始的命题始终困扰着我。很久之前,我的一位好友告诉我,一旦有过这种刻骨铭心的经历,人生观便会发生极大转变。我不知道这对于她而言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从前执着过的小小得失,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莎士比亚在《麦克白》中有句著名的台词:“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一切沧桑与悲凉都以不羁的口吻一语道尽,实在是蕴含了大智慧。
最近读龙应台的《目送》,她在书里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诉你:不必送。”
不管我们是否承认,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别离,短暂相聚的岁月,便是这艰难目送过程中最温暖的慰藉。
今年寒假再回乡下过年时,以往会大声吆喝着出门迎接的外公,已经变成了墙上一幅小小的相框,人世间的欢乐与哀愁,对于他来说是永远风流云散了,而他的音容笑貌还长留在我们心里。
大年初一去给外公上坟,虽然春寒料峭,但风里隐隐然有种萌动的生机,清楚明白的宣告着荒芜的冬天已经过去,新的季节正在来临。死之流泉,使生之止水跳跃。在这生生长流的岁月里,有涅槃就会有新生。我仿佛已经看到这光秃秃的一剖新土之上,长出了嫩绿的春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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