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湖到安大略湖，相差的不仅仅是时差
2017-08-09 23:33 编辑：云彩间
导读：我曾经和我妈说过，从杭州到多伦多，十五个小时的飞机而已。之前我去广东读书，不也是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么。这世界也真小，似乎没有什么算得上真正的长途跋涉。
文／陈晨
安大略湖
1.
有一次，我和妈妈视频。她那边是晚上八点，我在多伦多是早晨八点。窗外的天气很好，阳光在视频的窗口里变幻出五颜六色的线条。我穿着睡衣，懒洋洋地和妈妈聊着天。视频里，她突然好奇，说要看看我房间窗外是个什么样子，于是，我就捧着笔记本，把镜头对向了窗外。
“好多高楼，和国内也没什么两样嘛。”我住在市中心的高层公寓，窗外是密密麻麻的写字楼。
“唉？远处好蓝的一片，是海吗？”妈妈突然问。
“不是啦，是湖。”
“噢，感觉和海一样。”
2.
十五个小时的航行，飞过太平洋，飞过荒无人烟的北极地区，在即将降落的时候，我看到了那片湖。我和妈妈一样，当我第一次看到辽阔的安大略湖时，我也以为那是海。
安大略湖，美国和加拿大的界湖。湖的北岸是加拿大安大略省，加国四分之一的人口都栖息在那里。南岸是美国经济最繁荣的纽约州。听说两岸都不设边防，所以我一直好奇有没有人划着船就从加拿大到了美国。问了在多伦多长大的同学，他们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起初我半信半疑，但后来有一次，我从华盛顿坐飞机回多伦多，有那么一段航程，近20分钟，都是飞行在辽阔的湖面上。于是，我便相信了，如果是要通过游泳或者划船去到对岸的美国，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安大略湖上，有数个大小不一的岛屿。去一次安大略湖上的湖心岛公园，就和去一次尼亚拉加大瀑布一样，是每个刚到多伦多的留学生一定会去做的事情之一。其中的小岛被建成了城市公园，人们可以坐轮渡前往。我去的时候，是四月末，春天才刚刚开始。湖心岛上的公园并没有太多人。说实话，那些公园在我一个中国人眼里，难免有些被荒废的意味。大片的原始草丛，破旧的木屋，仿佛没有人去打理过。我和同学在岛上转悠了会儿，便觉得无聊，决定搭上返回的轮渡。
在湖心岛上，可以看到多伦多壮观的城市天际线。说实话，和温哥华的雪山、海景相比，多伦多虽然繁华，却总让我觉得有些冷漠。我们穿着普通的卫衣，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吹着风，不由得打着寒战。
四月末的多伦多，依旧寒冷。
西湖
3.
我在西湖边长大。但是，说实话，从小到大，我并没有很喜欢杭州这座城市。我觉得城区小，交通堵，关键是，人们的眼界似乎很窄。
读书的时候，经常郁郁寡欢，一个人逃课在街上游荡，口袋里也没有几个零花钱，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西湖。我有几条自己喜欢的僻静小路，几乎没有游客。
梅雨季节，杭州一连好几个星期都是阴雨绵绵。湖上雾气蒙蒙。
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一个说杭州人的帖子，里面讲到，杭州人都有一种匪夷所思的自信心和满足感，在杭州人心里，杭州绝对是最好的城市，北京是万万不能去的，如果真的要离开杭州的话，上海是唯一的选择。
果不其然，高考后填报志愿，大部分同学都报了本地的大学，还有一小部分成绩好的，去了上海。我考的艺术类，学校本身就少，正当家人焦头烂额地想给我找一所本地的大学时，我却想去广东。当时的我对那里是一无所知的，对那所学校也是。我唯一想到的是，终于离开这里了。
杭州到深圳，十多个小时的卧铺火车，一刻都没有办法睡着。我坐在过道的折叠椅上，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风景，心里充满兴奋，没有对故乡的一点眷恋。那时我明白了，我不喜欢杭州的原因，仅仅是想离开那里而已。
西湖对于我来说，不过如此。
4.
在加拿大，我的一个朋友对我说，他经常在不开心的时候，一个人从公寓走到湖边，大概3公里的路。他说，看到安大略湖，总能让他的心情平静些。当时，我有些嘲笑他的矫情和肉麻。
在异国的第一个除夕，一连几天的暴风雪天气，让出门都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坐电车路过挂满大红灯笼的唐人街，那些红灯笼在无意间，给迷蒙的风雪天增加了一些温暖和希望。
大年三十那一天过得很平淡，白天去图书馆写作业，晚上回到家开始赶稿。脱下球鞋，里面全是冰冷的雪水，脚已经冻麻。坐在地板上，把冰冷的脚伸到暖气片下面烤，心里想着没有着落的晚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凌晨四点，室友打工回家。我头晕眼花地关掉Word，我们坐在客厅里，分享着他从打工的店里带回来的两个红豆馅饼。看了看时间，心想，此时家人应该都围坐在电视机前，准备看春晚了。而多伦多的天色已经渐渐开始发白，黎明已经悄然来临，除夕夜，就这样过去了。
大年初一，暴雪天气终于结束，外面的天气难得地平静。不知道为什么，在难得的休息日里，我却想出去走走。沿着全世界最长的一条商业街yonge街一直往南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
冬日里的安大略湖，结着厚厚的冰层，远处有几只雪雁飞过。湖边一如往常般地安静，没有人愿意在零下10度的天气里来这里吹寒风。我把手捂在嘴边哈着气，不由得打了几个寒战。
我曾经和我妈说过，从杭州到多伦多，十五个小时的飞机而已。之前我去广东读书，不也是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么。这世界也真小，似乎没有什么算得上真正的长途跋涉。但是，总有些东西是会不一样的，就像我曾经站在西湖边，心里想着的是，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一件多么刺激又美好的事。我这样想，是因为那里是我的家，无论我去哪里，那里依旧会接纳我，容忍我。所以我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我不害怕。
而现在面对着安大略湖，置身在加拿大寒冷的辽阔的冬天里，看着街上围着围巾走过的陌生人群，看着楼顶吐着水汽的大楼，我突然悲凉地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不属于我，也根本没有接纳过我。原来我依旧是如此渺小。
2013年的第一天，站在如海一般辽阔的安大略湖前。
那一天，我真的想家了。
本文选自陈晨新书《你在世界的每一处》（详情点击链接），原文标题《多伦多：两座城，两个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