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煤油灯
2018-03-22 15:24 编辑:云彩间
作者:邬锦晖
岁月像一条永不干涸的河流,人生中许多琐碎小事都一一被冲刷掉了,却难以冲走深埋在心底的记忆。那刻骨铭心的记忆,仿佛依傍在河床边的峭石,无论风雨怎样侵蚀,年代愈久,留下的印记就愈发显其光泽。
我想起了儿时的煤油灯。在我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值得怀念和回味的年代。
在我们乡下,那时候各家各户都有煤油灯,有的是用小玻璃瓶自做的,有的是从供销社买回来的,上面还带着玻璃罩。我家当时就有两盏这样的煤油灯,一盏供我晚上看书学习,一盏是父母做家务或坐在火炕旁聊天所用。记得儿时,每当夜幕垂挂,母亲便从厨房的壁柜上拿过煤油灯,将玻璃灯罩取下,用嘴对着玻璃罩,哈一口气,再用棉花球或一块碎布轻轻地擦拭,直至把灯罩口子上的黑印擦拭干净。擦拭完后,接着用火柴将一根棉纱做的灯心点亮,然后把油灯旁的一个控制旋扭转动几下,等火苗的光烛平稳之后,再罩上灯罩,突见眼前一片光明,整个屋子充满了温馨。
我家是个窨子屋,房子很宽敞,像个四合院,从大门口走进去,全是用青一色的石头铺成,有冬暖夏凉的好处。父母是好客之人,每天晚上都有邻居来我家串门。如果是夏天,母亲就在堂屋的桌子上放上一盏煤油灯,然后把白天烧好的茶水摆在一张凳子上,邻居们来串门后,一边喝茶,一边坐在堂屋里聊天,拉家常。小时候我特别好玩,吃罢晚饭,就跑出去找村里的小伙伴玩去了,每每要玩到很晚才回来。回到家里,客人们都走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坐在煤油灯下等着我回来。那时候,煤油灯在我的心里就是一种寄托,一种希望,只要煤油灯还亮着,我就知道母亲还在等我睡觉。
乡下的夏天蚊子特别多。记得读小学时,每天晚上要做完作业母亲才让我出去玩耍。母亲是一个守时如金的人,她每天做完家务,然后在我的房间里放上一盏煤油灯,我坐在书桌旁写作业,她就坐在我的身旁摇着扇子为我驱赶蚊子。母亲喜欢看我写作业的样子,她一边为我驱蚊扇风,一边甜甜地笑着看我,那神情是那样的专注,而又是那样地令我感动。在这盏小小的煤油灯下,我读懂了母亲的关爱和深藏在母亲心底那份爱子的真切情感。多少个夏日之夜,母亲就是这样陪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夜晚。
在我的记忆中,煤油灯还是一种历史的见证。那时我家的堂屋就是生产队的会议室,每星期要召集社员们开一次会。当时我还小,每次社员们来我家,我就趴到房间里的窗格子上,看着跳动的烛光映照着社员们一张张和善的脸。那时虽很贫穷,每个工日才一毛钱,但社员们开会的激情十分高涨。到了文化大革命后,开会的次数便越来越多了,学文件,学最高指示。散会后,一些会写字的年轻人,便把一张张红纸裁开,站在煤油灯下书写标语,然后拿出去张贴。到了第二天,满街都成了标语的海洋。
七十年代初,农村大兴水利之风。因为我家紧傍公社而居,而修水库的地点就在离我家不远的夹石溪,全乡十三个生产大队派员三千多人居住在我们的村子,当时我家就住了三十多位民工,楼上楼下都挤满了人。到了晚上,我家别说有多热闹了,一盏盏煤油灯像一支支希望的烛光,把我家映照得如同白昼,民工们在煤油灯下看书,聊天,谈心,整个房子充满了温馨和谐。
真正告别煤油灯时代是在我高中毕业那年,那已经是七十年代中期了。村子里通了电,各家各户都安上了电灯,于是,煤油灯便成了一种历史产物被大家收藏了起来。如果遇到停电,煤油灯照样会派上用场,因为那是乡下人多少年以来与之相伴的一种古老的照明方式,一下子要舍弃,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离开煤油灯的年代已过去三十多年了,但每每想起儿时的生活,我的心里便自然会升起一种温馨的回忆,因为它曾伴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忘的岁月,是我见证历史的一种产物,是母爱定格在我心中的一道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