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个陌生的肩膀靠靠
2018-03-23 16:17 编辑：云彩间
作者：李萍
有段日子，我喜欢一个人，买上一张票，挤上一辆车子，任由它把我带向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记得儿时乘车，姥姥就已经告诫我，不要和同座的陌生人讲话，尤其是陌生的男人。姥姥说，陌生人大多都是不怀好意的，你千万要记住。
我心里有姥姥的提醒，也时常小心翼翼，但是，要让我不和陌生人说话，那真的有些难。有一次，我甚至还靠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肩膀，睡过了一段旅程……
说来也怪，我渴望乘车时，目的地是遥远的，尽管有时心急如焚，但还是希望车慢点到达终点。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喜欢汽车上的摇晃，还有那些乘客们的闲言碎语，有一句没一句的进入我的耳际。
我喜欢靠窗户的座位，可是有时别没有靠窗的座位外，连座位都没有，很多人挤挤挨挨地站着。那样乘客居多的时刻，我的喜欢让我显得有些滑稽。可是，滑稽与喜欢无关，我还是喜欢靠窗户的座位。
年少时，会上车抢座位，为了注目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致，抑或更清楚地看清窗外的景致，不在乎身份，更不在乎别人厌恶的目光。
有一阵子，在姥姥家与小城的家之间穿梭，感觉甚是过瘾。因为，那些日子乘车，我总会抢到靠窗的座位，也牢记姥姥的话，不和陌生人搭话。时日一长，坐车有了点小经验，渐渐地，心理的戒备松解了，所以在熟悉的景致里，在车的颠簸和摇晃里，睡意总会袭来，总会睡上那么一会儿。
记忆深刻的一次，依旧是在那条路上，依旧是大巴车，依旧靠窗的座位，只是我身旁坐了一位胖男人，尽管我心里极度排斥，但偷觎其慈眉善目，憨态可掬，尽管没有跟其搭话，但没有了戒备。他也不跟我说话，我依旧望着窗外，时而看看上下车的人，依旧原来的样子。
胖男人，的确胖，把座位几乎都占满了，我只有一点点的位置，无法挪动身子，被挤到窗户上的感觉。我动动臂膀，示意他越界，占了我的座位，可是，他没有反应外，呼呼大睡起来。
我的愤怒无发泄之处，只好竭力忍耐，希望快点到达目的地。
一摇一晃的车，连同车内沉闷的空气，都让人昏昏欲睡。
在我被一些大地的颜色吸引时，右肩不觉一沉，有重物压在肩上。转头，胖男人居然靠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我内心的愤怒达到零点，提一下右肩，试图让他移开脑 袋。可是，他吧唧吧唧了几下嘴巴，转动了一下脑袋，转向那头又睡着了。我窃喜不已，算是用最简单的方式，阻止了一个胖男人的靠近。即便是睡着了，我一个女 孩的肩膀，怎么容许陌生男人的停靠呢？再说，如果靠在我肩膀上睡着的是一个年轻帅小伙，那也是很荣幸的，一个胖男人打着呼噜，太煞风景了。
可是，有时候，有些事偏偏不随人愿，胖男人的头一次次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尽管我数次提肩膀，阻止了暂时的靠近，但没有阻止他再次靠在我的肩膀。我偷眼望 望，他颈项的肉可真多，很想咬牙狠狠地掐一把，让他尝尝靠着陌生女孩肩膀大睡的后果。可是我只能想想而已，不敢下手去掐，只好一门心思地想办法，让他不再 借我的肩膀睡觉。忽然，我心生一计，乘大巴车转弯之际，我将身体猛地向前一倾，他也就顺势倒在我身后的座位上，他不得不醒，醒后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我一 阵窃喜，喜悦难以掩饰，可是被他看出来了。他漫不经心地说，丫头小小年纪，倒有心计。我也不搭理他，有没有心计都无所谓，只要不再借我的肩膀呼呼大睡即 可。
大巴车才行驶了一半，我的目的地还远着呢。想想我自由的在座位上尽览风景，无比得意。胖男人也不再睡觉了，左顾右盼。我偷眼看到他肥厚的身体，不搭理他的问这问那。
大巴车摇摇晃晃中，睡意向我袭来，我即使怎么努力，也无法阻止那沉沉的睡意，我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醒过来了，我发觉我靠着胖男人的肩头，我吓出一身 冷汗，一个愣怔，身体立即坐直后，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歪着脑袋看他，似乎靠在他肩膀上睡觉不是我的事。或许他发觉到我的眼神疑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跟 我讲话一般，说年纪轻轻的，瞌睡倒多，头还有分量！
我无地自容，为自己靠着陌生人肩头睡觉，也为自己绞尽脑汁阻止胖男人靠在我肩头睡觉的举止。
姥姥的告诫没有错，只是我误会了姥姥的意思，也误解了胖男人。可是，他的宽容和豁达，我一点也不领情。他的目的地到了，他挪着肥胖的身体离开座位时，我在看车窗外的一切。
经年之后，乘车外出，我异常困乏时，居然想借靠别人的肩膀睡觉，当然是家人的或是朋友的肩，一份安闲，一份满足，还有一份被爱的感觉。
一次外出，困顿至极，想借朋友的肩膀与庄周会晤，然而，我不敢，怕误会，最终让那念想，打消在沉沉的夜色中。
有些景色，也那般的相像，擦肩而过后，再度找寻，居然没有最初的感动。
有些人，尤其是陌生人，同搭一辆车，甚至同坐一把长椅，也不说话，因为没有丝毫认识的理由，别说相逢了。
可是，如果真有一个人对你说，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吧。我会睡吗？我还有睡意吗？我可能像儿时一样借个肩膀入睡吗？如若对方没有一定的承受能力，他敢吗？他怎会知道我借肩膀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又敢让陌生人枕靠吗？
今夜，我独自一人乘车，行走在孤独的路上，汽车的颠簸里，多想借一个肩膀靠靠，睡个安稳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