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要出嫁
2018-03-27 09:06 编辑：云彩间
作者：宁子
天赐良机
晚上，刚躺下，听见老公吞吞吐吐地说，妈今天跟我说，谈了个老伴儿，有一段时间了……
已经有些困了，听了他的话，立刻精神起来，真的？
他瞪我一眼，你那么兴奋干吗？
我赶紧掩饰，不是，我是替妈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她都快六十的人了，跟着咱们过不挺好？说完，老公卧倒，用被子蒙上了头，还不忘叮嘱我，关灯。
黑暗中，我依然有些小兴奋，心里的小算盘珠子拨得飞快，她要是找到意中人嫁了，家里，就是我和老公的二人世界了——老公是她唯一的儿子，几年前，老公的父亲因病去世，她自然是要和儿子一起生活。这点，我能够接受，只是不那么情愿，因为和她，从最初见面开始就不是那么融洽。
记得老公第一次领我回家，毫不夸张，她的态度，是极其不友善的。
当然，一切是不动声色的，但是女人的敏感还是让我从她的一个眼神和一种口吻中察觉到端倪。比如，那天她看我，脸上带着微笑，但目光却是投向了我脚上足足六寸高的高跟鞋。那是为了和老公身高匹配我特意穿上的。然后，她的唇角就轻轻一挑。
吃饭时，话说得客气而温和，不知道北方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但明显，是对我南方人的身份不太满意。
后来见面，即使一同在厨房里，她也不忘要挑剔我一番，哎呀，西红柿要剥皮的，青菜要用清水泡半个小时，菜里少放糖，阳阳不爱吃甜……
阳阳是老公的乳名，三十的大男人了，她还这样叫他，我听着都别扭。但是她是他妈，我想嫁他，能奈何？只好忍。
终于忍到做了她的儿媳，住到了一起。每天早早晚晚面对，挑剔的理由也更多起来……这样的日子，就算有老公的百般呵护，我也是委屈的。常常想着什么时候能分开住，让我过上自由美好的二人世界。现在，机会来了。
醉翁之意
不动声色地过了两天，终于第三天下午，老公有应酬，家里，只剩了我和她。她明显有些走神，吃饭心不在焉。然后，电话响。她立刻站起来，我却已赶在她之前接起了电话。
一个温厚男声。我说了你好，那边有点迟疑，还是说了找她。
我很欢快地答应着，妈，找你的。笑着把电话递给她。
她的脸微微一红，明显掩饰地自言自语，谁啊？也不等我回答，就接过来，小声说，怎么现在才打来……好，你先等着，我吃完饭去……
挂了电话，她吃饭速度明显加快，我装作随意地问，妈，有事啊？
哦，没什么事儿，出去活动活动。说完，推了碗进了卧室，好半天才出来，穿了那件她最喜欢的黑色玫红边的丝光毛衣。
我一边收拾碗一边打量她，在她走到门口时说了声，等等，妈，我有条丝巾跟你的毛衣挺搭的，你系上试试。说着，飞快跑进卧室找出了那条玫红色丝巾，利落地给她系上，把她拉到镜子前，是不是靓丽一些？[NextPage]
她面露喜色，又有些犹豫，是不是太艳了？
不艳不艳，妈您这么年轻什么颜色都能穿，多好看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欢喜地出了门，第一次温情地叮嘱我一句，洗碗记得戴手套啊，清洁剂伤手的。
我答应着，关上门后，感觉脸竟然发烫。
她9点多才回来，掩饰不住满脸欢喜，我趁机凑过去，妈，是不是约会去了呀？
她吓了一跳，看我不像是恶意，才犹豫着说，这把年纪了约什么会啊，就是老同学去看了场电影……对了，你别跟阳阳说，他知道了会不高兴。
他敢！我瞪起眼睛，妈，这事儿他要是敢为难你，我修理他。
第一次我如此理直气壮地在她面前说她的儿子，可是这一次，她竟然没有生气，倒是叹了口气，菲菲，你说妈是不是……
我打断她，妈，你还年轻呢，爸去世这么多年了，你要是碰到合适的，我们一定会支持你！我一脸坚定的表情，自己都觉得有些虚伪。
她抬起头看着我，是那样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眼神，有些不安，有一点点歉意，还有一些依赖，让我不由心跳加快。好在这时老公回了家。
趴在床上，和他头对头地说起她的事情。他眉头一皱，我还是不想……
别那么自私好不好？我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妈自己过了这几年容易吗？就算她80岁了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啊，不许你反对！
他瞪大眼睛，于菲菲，什么时候你对妈这么好了？
我一慌，辩驳，不管好不好，我都要讲道理。生怕他看穿我的心思。
终于，在我软硬兼施下，他同意了让她把那个男人带回家来。
假戏真做
我像个最贤惠的儿媳妇一样，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拿出帮她挑选的套裙递给她催她去换，妈，你就安心等着接待咱家的贵客吧。
没想到，她竟然眼圈一红，菲菲，我以为你会……所以一直没敢跟你说。阳阳那边……多亏你了。
妈，别这么说。我继续甜言蜜语，做儿女的哪会那么自私？说着将她推进卧室换衣服，我却挽起袖子进了厨房。只要能顺利把她嫁出去，做什么我都愿意。
饭上了桌，客人也到了。气度不凡的老头儿，戴着眼镜，有几分书卷气，和她倒是很般配。对我们的热情，他有些意外，说话都结巴起来。
我只管当好最称职的主人，席间，一直微笑着跟男人聊天，还不停主动给她夹菜。那男人，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竟然对她说，你命好啊，娶个这么好的媳妇……
是啊，菲菲懂事又孝顺。她也顺口夸我，然后拍拍我的手，快吃吧，菲菲。[NextPage]
一时间，我有受宠若惊的错觉。
那顿饭，吃得异常圆满。之后，她恋情的进展也明显顺利，一对老头老太竟然也如此浪漫，一起看电影下馆子，还去逛了动物园……回来，她都会兴致勃勃地讲给我听，而我，会不由自主地给她出谋划策，说到高兴处，我竟会不由自主忘记了这样做的初衷。
过了三个月，她终于将婚事提到了桌面上。她说，那个伯伯自己有套房子，如果结婚，她会搬出去。
我强压内心的喜悦说，妈，你们住咱家也行，一起热闹。
她有些羞涩地低下头，他说，我们还是自己过，等以后老了，再跟着儿女。
我竭力地表达着自己对她的留恋，说着很多甜蜜的话。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事情却没有我想的顺利。周末下午她说和伯伯一起买点东西，但很快又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我询问，她憋屈半天说，他儿子不愿意，说结婚可以，但是得先把房子过到他的名下，还说我是图他爸的房子……她说着，差点哭了。
我登时来气，不顾她的阻拦，要了他儿子的地址就找了过去。
三十来岁的男人，虎背熊腰，弄明白我的身份后不屑一顾。我毫不示弱，义正词严地对他说，放心，我妈不会要你们家房子，为人儿女的也不要太自私……早晚，那房子是你的，我给你写个保证。然后把我的律师证拍到了桌上。
他面红耳赤，终于认错。我胜利而归，回家，对还在那里抹眼泪的她说，妈，你们放心结婚，他不敢刁难你们的，以后也不会。
她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伯伯的电话，让她相信了我的话。一时间，她只是握住我的手，竟没有说出话来。
我的心，莫名一酸。
迟到的温暖
晚上，要睡下的时候，她敲门，菲菲，睡了吗？
她走进来，手里拿了个首饰盒，菲菲，这是你姥姥留给我的，妈也用不着，早就想送你的。
她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刚恋爱的时候就听老公说过，她有一个宝贝玉镯，是祖传的，很贵重。老公以为她会送给我，可是直到结婚后，她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没想到，现在，她竟然把她的宝贝拿了出来，在我已经不再奢望得到、只想用我的计谋让她离开的时候，她把它交到了我手中，还为现在才拿出来，找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借口。
可是，可是不知怎么了，忽然之间，我的眼泪就冲进了眼眶，喊了一声妈，立刻哽咽了。
她小心地取出玉镯戴到了我的手上。以前妈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担待。
我再也忍不住，抱住她哭了。
她抚摩我的头发，哭什么傻孩子，妈以后经常回来，你们可以每天去吃饭，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她以为，我是舍不得她。可是，这是真的。现在，我已经舍不得她。
她还是嫁了。只是像她说的那样，在她出嫁后，我们每天都会去她家吃饭。如果老公没空，我就自己去，然后，陪她散步，聊天。那个小区的很多人，以为我是她的女儿。问她，她并不否认，点头说，对，我女儿。然后看着我幸福地笑。
我承认那一刻，我的内心，有同样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