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06年的事情

2018-05-25 16:09 编辑：谯涵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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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帝之城之子

　　06年，在勐捧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到现在为止，记忆最深的就才有一件。那就是很多养牛的人家的牛被偷这件事情。

　　那年，勐捧偷牛贼猖獗，甚至形成团伙，形成产业链。对农村人来说这是可怕的一件事情。出一个侧面反映出老百姓没有安全感。社会影响可想而知。一觉醒来，自己家牛圈关着的或者放在山上的牛，怎么找也找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别人的，被别人牵起卖到不知道的地方。而且钱不是你的。你还漫天找牛，费力不算还贴钱。那叫冤枉。偷牛事件是愈演愈烈，偷牛贼愈来愈猖狂，就连派出所都无能无力。从这件事上，老百姓看到了我们的公安机关的无能。好多人家损失的不只是一头牛，失去的是对整个政府的信任。于是出现了很多可悲又觉得好玩的事情。

　　事件刚开始的时候，有一家人的牛丢了。全家出动找了很久，跑了很多地方。就是找不到，最后失望了。结果是大家一致认为牛是被偷了。后来，接二连三，今天是勐堆，明天是勐捧大草坝，后天或许是半个山，江边这一带。偷牛贼行踪诡异，防不胜防。于是，开始散放的牛人家开始注意起来，生怕一不小心，灾祸降临到自己身上。毕竟一头牛对一个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意味着几千块钱打了水漂，更可恨的是人和牛建立起来的感情，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伤心的同时，恨不得把那偷牛的人千刀万剐。后来就有人说了，中国也要像老街（缅甸）一样就好，只要发现偷窃，立马枪决，就不会出现偷牛这一伙人。

　　偷牛这件事，据我估计本地人是没有那根坏脑筋的。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唯一的好处就是心底纯真，即使之后发现的部分偷牛人属于本地人，我想那也是受到了外来人的教唆，在利益的驱使下逐渐上钩。当然，爱财之心人皆有之，但要看爱财与取财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一个关系，俗话说的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是既然是偷了，那当然是无道之举。

　　就是这样的无道，公安机关的，尤其是乡镇的派出所的同志们却束手无策。活该出现人命案。

　　人命案这件事最终结果是不了了之。俗话说，法不容情。但是法抗拒不了情的时候，我们就的酌情考虑了。

　　当时，段家寨的一个人偷牛偷到甘塘还是小寨一户人家的牛。那时正是防到牛贼的高峰期间，大家时时警惕，但是那家人的牛还是被偷了。于是小寨、甘塘的就组织起人马，帮助哪家人找牛。从这点上我们可以看出寨子人还是比较团结的。大家分了好几伙人，当时农村电话普及率还是不够高，但出去的人马至少每组还是有一个电话，于是电话发挥了作用。大家可以通过电话了解相互的情况。有一组朝着湾田方向追，理着牛脚迹，主人家说这是他们家牛的脚迹，脚迹有点颇可以确定。这点很值得佩服，说明农村人心细。牛的脚迹顺着小寨后面的山上去了，朝着凤尾方向，可是转着转着有转回到大草坝，那是太阳偏西的时候，估计这偷牛人是想绕开一大个弯子，让牛主人找不到，算是聪明。就是因为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耽误了。一伙人追到大草坝折回的地方一座小山包包上，为首的人发话了，说估计这伙牛就在这个包包上，派了几个人上去看，几条牛躺在树荫里，看上去很疲惫，看上去是连夜走了很多路的样子。这伙人跑了一天一夜，又累又渴，正在气头上，本可以把牛牵起回去，但是一伙商量之后，气不打一处了。说牛是找到了，但是偷牛的人没有抓到，说非要看是哪个我儿子偷的牛，好好教训他一番，也叫他张张记心，以为寨子没有人好欺负还是咋滴。农村人最讲究这个，为首的说等，大家先去小寨坝前后找饭吃，留下几个人。随带电话联络到别处追赶的机组人，说是到大草坝集中。天要黑的时候，这个偷牛贼出现了。大伙把整个山包包围起来。一组人直冲牛躺着的地方，见是段家寨的一个人。正在气头上的人群把那个偷牛人按到就打，不管那个人怎么求爹告奶奶的求饶，都不住手。打了半天，大伙浑身的火也快发完，这个小偷也一动不动，站立不起来。有人甚至怀疑是死了。胆小的说出人命了，事情闹大了，胆大的说报警。说这个人偷牛，被我们打死了。结果是这个偷牛人真的被活活打死。后来派出所去处理这件棘手的事，问了很多人，谁是主谋。谁谁打了他，问这个这个说打了，问那个那个也说参与了，最后抓了几个带头的，每人罚了点钱。罚钱，大大家开始都不愿意，但是派出所的同志说，死人了这是大事，罚钱是小事。但人都死了，况且找不到主谋，人人都说参与了，处理起来不容易，按照法律最好的方式就是这样。

　　这件事就这样大事划小，小事化了。谁也没有争议，有的只是大家的拍手称快！贼，无义之贼死了活该！

　　但是，对那些家庭本身就很贫困。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买了牛，本来要用作春耕犁田耙地的人家来说，牛还被贼偷了，叫一家人以后日子怎么过。想到这些，这样的贼打死一个，甚至打死一百个也不为过。

　　大弯田吴国安家就属于这种贫困的家庭。有一天吴小果到街上逢人就说家里的牛被害大瘟的贼偷了的时候，我看着她爬满皱纹的脸，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边可令巴巴的样子，心就很疼。这个老妇人，每个街子天都要走四五公里的路道集市上背冰棒，回来到各个村寨去买。一天到晚也不见得能卖出多少冰棒，生意好的时候，一箱冰棒最多能买个百来十块钱。有时候，看见她抬着一点烂纸板走在公路上要到五公里之外的勐捧街子买纸板，换回些日常家用。说真的，她家我没有去过，但我知道她家里很穷。这么可怜的一个人，一个家庭，但是她并不被自己的贫穷压弯了腰，她总是保持着开朗的个性，不高的个头，逢人就打招呼，来家常，让人感觉就是话很多，但听着很顺耳。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当她说到自己家的两头牛被偷了之后那种伤感与失落的表情。让人心碎！我就在想，看着吴小果，那头牛的人真是没有良心，但话又反过来，要是有良心，这个我儿子就怕不会去偷吴小果家的牛了。这种人，刀刮都不解恨。

　　忙勒哪家牛被偷说来戏剧化。偷牛贼的猖獗由此可见一斑。那正是下大雨的季节，大约是五六月份。偷牛贼得手率最高的时段。那户人家，我这里记不得名字，听说和我们家还有点亲戚关系。但这不影响我讲这件事。

　　在勐捧，忙勒这个寨子算是比较富裕的。这完全得益于寨子背后那座山。当年听说这座被叫做大红木树林格的山，地下有矿石。结果大伙蜂拥而上，那年头政府监管不力，这和中间不少官员应该从中得益有直接关系。无论是外省来发财的，还是本地别的村寨的大伙都想插上一脚。发财谁不爱。忙勒寨子就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发达了。不但个人发，整个寨子也全体发达。这创造了勐捧历史上发达之最。这个小村寨鱼龙混杂，后来死了不少人。我妈就曾今说在忙勒的干沟看见过有大坑，后来听说是一个被杀死了人的尸体就被埋在那里。乱，当然不行，于是政府出面整顿。但是，政府的出面丝毫不影响忙勒寨子从中所得到的好处。一年多时间，整个寨子几乎家家都建起了新房，从这点上就可以看出。

　　话题似乎扯远了。我说上面这些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说06年的时候忙勒人富了，就像赶时尚，很多人都买了手机。那户人家为了防止偷牛贼偷牛，因为他家的牛圈在家下面一段路程，不算远，但是还是有点距离。每天把牛关进圈里，第一件事就是用从街子上买来的锁锁好牛圈，才不安的睡去。不安是生怕第二天起来圈空牛去。有时候，这家人甚至半夜都要跑到牛圈看弄一翻，生怕别人的不幸降临到自家身上。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在某个漆黑的夜里，牛还是被偷了。这家人也许是太困了，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打开门看看牛在否，可是，当主人家起床之后，要打开房屋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门不知什么时候被铁丝很很地栓住，想到窗子，一拉，和门一样被锁住。急忙在房子里叫人。邻居听见了，三下五除二才开了门。网牛圈一看，傻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于是，迅速着急寨子里的年轻人，分头找，一路往半个山，流水沿线，一路往湾田，小寨坝沿线，一路往忙丙、包包寨沿线，防止牛被赶往缅甸红岩；一路向着老街子、小寨，甘塘一线，布置妥当，迅速出动。有一对人马理着牛脚迹，穿过忙勒大沟，脚迹直达老街子对面的公路，就找不到脚迹。等发现脚迹是在河对面的稻田里，那季节河水正涨，漫过人头，且水流湍急，这偷牛贼正是下了狠功夫，高明，熟路，不走大道，顺着老街子大田直上穿过大寨就直接上半个山，流水沿线。

　　找牛，随说不上大海捞针。但是为了防止半路牛就被送上偷牛贼同伙的车。大家顾不上休息，翻山越岭，信息很重要，加强联系就成为突破难关的关键。成为找到牛，把偷牛贼绳之于法的有力保障。发现牛被偷之后，忙勒人就到处给各个牛贩子可能通过的地方的熟人通了电话。牛贩子也深知各个关卡不能通过，于是选择了那条冒险的道路。

　　现在想想，这是一场游戏，游戏很残忍，游戏双方斗智斗勇。

　　最后，顺着牛脚迹的线索，忙勒人一致追赶着。终于在追到根基。那时候天正在下雨。大伙理着理着牛脚迹进了一个寨子。后来就不见了，看方向是进了一家人的牛圈。七八个人雨水马林的跑进那户人家，问见没有见过有人赶着几个牛从寨子经过。没有看见。答话的是个老婆娘。大伙说明明理着牛脚迹来到这里就不见了。怎么会没有看见，于是忙勒人不顾这位婆娘的阻挠，跑到牛圈看，里面关着的牛的确不是。当大家说要到家里躲躲雨，老女人怎么压不答应，其中一个细心的人看见房子边上有一个似乎被掩埋的牛脚迹，方向正对着堂屋。他推开老女人的阻扰，一脚踹开堂屋门，两三个牛就关在里面。这是什么？这个男人恶狠狠地的吼道。其余人还不等着婆娘说什么就几大脚招呼过去。原来，这牛是这个女人的汉子偷来的，知道后面追的紧，牛偷回到家不多久，就和同伙掩饰了牛脚迹，打算乘天黑再赶去卖掉。可是他知道忙勒人追的紧，就在忙勒人快要追上的时候，他知道走不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赌一把。做了掩饰。家也不敢在，跑了。结果，受罪的却是自己的媳妇。可怜的女人，被打得半死。

　　最可气的却还是我家牛被偷的那次。那个营盘寨的偷牛贼，后来听我妈说起，说这个人以前吸毒的，刚劳教回来。这是他第三次进监狱了。但听他口气是监狱就像他家，他说监狱多好，样样都有，连洗衣粉都不消买。他说着话的时候是在轩莱大桥被堵卡的武警抓获后说的，当时我老爷在着。要是换了我爹和我三爷外，这小子估计一定被打个半死。被抓了，还那样嚣张。

　　我家牛被偷的那个晚上，听说全家人都睡着了。第二天起来，才发现牛圈栏杆被敲了。那时候，我们家不养狗，偷牛这个瘪三就轻易得手了。在全寨子人的帮助下分了好几个组去追，我兄弟，一个残疾人刀子背起就向着核桃箐方向追，那时候我还在读书，没有参与这次围剿。后来我妈回忆说，我兄弟一天就走到永德的勐板，去到老汉寨天都黑了，只好向寨子里的人家要点冷饭锅巴吃吃。脚都跑起跑。倒下就睡着。也真是老天爷帮忙，这个瘪三把我家的四条牛往死里赶，闯过红木山，又绕回到勐堆，直接向着凤尾方向赶去。到了轩莱大桥已经是后半夜，这时候在哪里设置的一个堵卡点的一个人起来小解，估计是晚上的时候酒喝多了点。看着这个瘪三赶着几个牛，大半夜的赶牛，一定不是好人。于是他吆喝一声，说站住，这大半夜要赶牛到哪里去。做贼心虚的人立马从旁边的路上捡了一块砖头，便回答道，要去木场。这位你好同志一看不对头，这个赶牛人赶着牛不是往木场方向去，而是向着凤尾方向。于是他警觉起来，看样子是遇上牛贩子，是立功的时机了。他打起精神，说你这个人那是去木场的路吗？一句话，这个瘪三立马甩过来一砖头就跑。好同志喊着再跑老子就开枪了。瘪三才不管继续跑，不跑只有死路一条。好同志真的开了一枪，只不过不是向着那个逃跑的人开的枪。

　　枪声一响，本来睡着的其他人立马翻爬起来。问明了情况，立马组织追人。不消多大功夫，这个偷牛人被手到擒来。一阵暴打，解解大伙花费气力的恨和影响大半夜不得睡觉的气。

　　第二天下着点小雨，我们的村长段老方就开着他那辆老掉牙的大拖拉机载着我老爷他们到轩莱大桥。四条牛终于第一次坐车回家了。牛找到了，大家除了不少力，我爹计划着参加找牛的人每人给点钱，可是大伙都拒绝了。最后，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感谢，就杀了一头猪，犒劳犒劳一下大家的辛苦。同时，为了表示对找回牛的那伙人的感谢，倔强的我爹尽然破天荒地听取了别人的建议，制作了一面锦旗，亲自送到轩莱，对找回牛的人千恩万谢。估计这次牛被偷，我家各项折合至少损失了 2000来块钱。还好，牛被拖回来后不几天，其中一头就早产了，下了一头小牛，还算健康。算得上因祸得福。

　　后来审问了这个瘪三。从他口里知道，这个杂毛尽然连自己家的牛都不放过。他去放自己家的牛，回到家后，就对家人说牛丢了。其实是他给买了。于是上道了，觉得这样来钱容易。最终，这个人还是被绳之以法了。但是我家的损失要谁来赔呢？真是哑巴吃黄连啊。

　　06年，勐捧真的丢了很多牛。以上只是我还比较有印象的几件。

　　现在是13年，我想起这件过去了好几年的事，记忆依然深刻，就像勐捧过去发生的一件大事，觉得有必要记录下来，到那天我老了，翻出过去，还能慢慢回味回味。讲给那些在这个年代之后出生的人听，勐捧还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给他们空白的大脑增植一些过去的勐捧印象。

　　（编辑：李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