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羞赧
2018-05-26 11:13 编辑:奚思菱
作者:王往
奶奶就是闲不住,又养鸡子又养鸭,还养了一头小母猪。过年后,我爸我妈出去打工,走的时候都叫她不要养这些东西,奶奶说,我还能动,帮你们多多少少做点事,补补家用,再说,闲着也难受。
她不闲着,我和姐姐也闲不着了。每天放学回家,姐姐要去挑猪草,我呢,要去赶鸭子上岸。你不知道,那些鸭子多捣蛋了,它们总是游得很远很玩,还和别人家的鸭子混在一起,每次把它们分开时,总有一两只不肯归队,我用小铲子挖泥团砸,那一两只鸭子也跟着人家的大群鸭子乱窜。把它们赶上岸,也不老实,一会儿钻进玉米田一会儿钻进豆棵子,让我手忙脚乱地追。要是有一只鸭子被我抓住了,我就拎着它的脖子,任它两脚乱蹬,就是不松手,叫它受点罪。把它们赶到圈里,我累得直喘气,身上痒痒的,这是庄稼叶子的毛刺刮的。就这样,我奶奶还说我没有姐姐晓得好歹,说我姐除了挑猪草,还帮她喂猪还帮她做饭还能上街卖鸡蛋。我才不管谁好谁坏呢,我只想那些鸭子不和我捣蛋,早点上岸进圈,我就可以看电视了。
这天,星期五,我去大路家看电视。我家也有电视,可是我们几个小孩喜欢一起看电视。我们看的是《大风车》,大胖子董浩叔叔的节目我最喜欢了。我正看得起劲,我奶奶来了,叫我回去。我说,鸭子不是赶回家了吗。奶奶说,家里的小母猪老是往圈外头跳,天快黑了,要是跳出来跑远了就难找了,你回去帮奶奶看着,奶奶要在菜园里上点肥,没空子。我说,那你叫我姐去。奶奶说,你姐不是挑猪草去了吗,你帮奶奶看着猪吧,走吧。我说我不回去。奶奶就生气了,奶奶说,立立,你要是不听话,以后什么都不给你买,一分钱也不给你,听奶奶话,回去。奶奶生气,我是有点怕的,我爸打电话回来,她就会说我不好,我爸就会骂我。我爸骂我是小事,我最怕我妈接过电话,在电话里哭,一点点小事她就当作了不得的大事,边哭边叫我听奶奶话,叫你又难受又不好说什么,弄得我有理也变成没理的了。我奶奶从不说我姐不好,好像我连姐姐一半也抵不上。可是,我也不能说回去就回去。我和大路他们约好了明天去街上玩,我想跟奶奶要两块钱。我说奶奶,那你给我两块钱,明天?奶奶说,好的好的,快回去吧。
还没到家,我就看见那头小母猪两只脚搭在圈墙上。该死的小母猪,让我看不成电视,看我怎么收拾你!我捡了一根树枝,飞跑过去,对着它猛抽了一下。它退到角落里,哼哼着,两眼还瞪着我。我又扬起树枝,吓了它一下。它不但没怕,还仰起头,发出两声吼叫。再捣蛋,打死你!我在圈墙上抽了一下,走了。我进了屋,打开了电视,《大风车》还没结束呢!可是我刚坐下,就叫见有人叫我,说立立,你家小母猪又跳圈了。我气呼呼地出来了。叫我的是娄婶。娄婶说不是她喊我,小猪母恐怕就跑了。我拿了一根长的棍子,伸进圈就捣它。娄婶说,立立,你轻些哟。娄婶问我:立立,你家小母猪收窝(苏北方言:配种)了没有?我说没有吧。娄婶就站到圈墙上,朝着我家的菜园叫我奶奶,催她回来。
我奶奶回来了。娄婶接过我手中的棍子,赶着小母猪转了两圈。娄婶对我奶奶说,婶子,你家这小母猪走窝(苏北方言:发情)了,你看,屁股又红又肿,怪不得乱冲乱撞的。奶奶说,对对,我怎么就没想到。明天就赶去收窝。娄婶说,你去叫个男的,把它拴起来,猪走窝了脾气最暴,跑了就麻烦了。我奶奶跑了一个村子,好久才回来。庄上的男人十有八九去打工了,我奶奶叫来的是黑虫。
黑虫家开着磨面坊,他用不着出去打工。他家还养了几头种猪,给周围好几个村的母猪配种。黑虫家有钱,可是黑虫还是个光棍。村里人说他懒,游手好闲,还会小偷小摸,他家人赶他出去打工,他死活不出去。黑虫跳进圈里,又骂又踢,小母猪老实多了,黑虫用绳子套住母猪脖子,又将另一端扣到猪圈的横梁上。
黑虫爬出猪圈时,我姐也刚好回来。我奶奶就让她打水给黑虫洗手。我姐就打了半盆水,还拿了一块香皂给他。黑虫瞄了一眼我姐说,哟,朵朵,都长这么大了。我奶奶说,十二岁了,上初一了。黑虫说,哦,天天从磨面房那里过,我还从没注意过呢。我姐就脸一红,低头进了屋。黑虫边洗手边对我奶奶说,奶奶呀,明天就把这小猪赶到我家那里收窝去,我家的种猪都是约克夏的良种,好着呢。我奶奶说,那是那是。黑虫又说,奶奶,你这么大年纪了,就别跑来跑去的了,明天就叫孩子把猪赶去,两个孙子,立立和朵朵都行。我奶奶一跺脚,冷着脸对黑虫说: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看周围有哪家叫女孩子赶着母猪去做这种事的!黑虫嘿嘿地干笑着,还一拍额头说,我这嘴,真不会说话,奶奶算我说错了。然后,黑虫又指着我说:立立,我说的是立立,立立要多帮奶奶做事。我奶奶还是生气地说,孩子能做什么事我自己晓得。黑虫好像也不高兴了,说,奶奶,你让我来帮扣猪,不是一说就来了吗,就为了我说一句话生气了,我不是什么坏人吧。我奶奶的话又软下来,奶奶说,算了,不说了,你来给猪扣绳子也是好意。黑虫甩甩手上的水说,奶奶,没生气就好。黑虫看上去还在生气,毛巾也没用就走了。我奶奶嘀咕道,难怪这么大岁数还打光棍,太不懂道理了。我说,奶奶,你就想叫我把猪赶去黑虫家,黑虫说我和姐谁都行,你怎么说我姐就不能做这事?你偏心!我奶奶上前一把就揪住我耳朵,狠劲拧拧说,叫你不要说,听到没?不要提你姐。我气得眼泪都流下了,我挣脱奶奶,噘着嘴说,反正别想我去,我明天要上街玩的,你还说要给我两块钱的。奶奶说,谁让你去了,你这小懒汉?
这天晚上,我奶奶一躺下,就轻声哼起来。姐姐问她怎么了,奶奶说,没事,老毛病,关节炎了。她说没事,可是哼得实在叫人心里难受,边哼边说,立立朵朵你们要听话,爸妈不在家,就我这把老骨头陪着你们了。我们都说听,听。
猪圈里,那头小母猪把圈门顶得咣咣响,我真想去踢它几脚。[NextPage]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来了,我想去和大路他们上街去玩。可是,姐姐比我起得还早。姐姐在切猪草。姐姐叫我要是饿了就先吃饭,饭已做好了。我刚要吃饭,奶奶叫我了。我问奶奶叫我做什么,奶奶叫我去她床头。唉,奶奶这人就是罗索,难怪爸妈有时也顶撞她。有事就说嘛。我到她床头,奶奶叫我摸摸她额头,问我烫不烫。我说,烫。奶奶说,可能是昨天给菜地上肥后,去河边刷桶,沾了过多水,受凉了,又加关节炎,浑身酸疼,不想起来。我说,奶奶,去诊所吧。奶奶说,不去了,过会儿叫你姐冲一碗姜汤,喝下去就会好些。我说,现在就叫我姐给你冲。奶奶摆摆手说,叫你来,不是说这事的,奶奶想叫你把小母猪赶到黑虫家收窝,奶奶要是能爬起来就不要你去了。我一听就着急了,我说昨天你就答应给我两块钱让和大路他们上街玩的。奶奶说,你早早把猪赶去,叫他们等你一下。我说人家哪里肯等。奶奶说,那就后天再去好不好,后天不是还放假吗。我说,后天,后天我晓得人家还去不去了。奶奶说,他们会去的,都是小孩子,没有什么事。我说,那你让我姐去吧。我奶奶伸手揪了我一下腮邦子,你这孩子,昨天黑虫这么说,我就没给他好脸色,今天你又说。我说,她去我去不一样?奶奶又要揪我,我往后一退。奶奶说,女孩子不能做这件事,晓得么,她已经晓得害羞了。我说我不管她害不害羞,我就是不去,我要上街玩。我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奶奶说,怎么又不听话了呢?这样吧,我给你十块钱,你今天就不去玩了,明天痛痛快快上街玩,好不好?我抓抓头,心里有点想那十块钱了,奶奶除了过年给压岁钱有这么多,平时从没舍得给我这么多零花钱。我正想买一把水枪呢。我们同学有人有水枪,长长的,硬塑料的枪身,板机一勾,水花就喷得远远的,还伴着警车的声音。他们一放学就用水枪打仗,可好玩了。就是太贵了,要九块多钱。我走近奶奶说,奶奶,真给我十块钱?奶奶说,真的,现在就给你。奶奶拿了十五块钱,说这五块是给黑虫家的,收窝要给钱的,这十块是给你的。
我拿了钱出来时,我姐正在往猪食槽里倒猪食。我走过去,对着她对晃了晃钱,我说,姐,奶奶给我十块钱。姐问,给你钱做什么?我说,她叫我把猪赶去收窝。我姐踢了我一脚,红着脸说,不要和我说这些。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觉得我姐就是太容易害羞了。平时,我们男孩子最爱看动物公母连在一起了,特别是狗连蛋(苏北方言:交配)最好玩,两只狗屁股对屁股接在一起,我们用树枝赶,它们团团转,就是分不开。要是我姐看见了,就低着头直向前走。有一次,我看见一只青蛙背上驮着一只青蛙,叫我姐看,她也红了脸,也踢了我一下。我觉得姐姐变化真快,以前晚上都是和我睡在一起的,还给我脱衣服穿衣服,还给我洗澡,可是一上初中就摆起架子了,不爱和我玩了,更不要说和我睡在一起了。上初中有什么了不起,再有三年我也上初中了。
我吃了饭就去赶猪了,可是我不敢去圈里,怕猪咬我。这时,娄婶过来了。我告诉她我奶奶身体不舒服,叫我把猪赶到黑虫家,可是我怕它咬。娄婶说,不怕,它知道你是赶它去收窝的,不会咬你的,也不会乱跑,不信你去解绳子。我大着胆子,挥着树枝,下了猪圈。真的,小母猪老老实实的,不动也不叫。我解了绳子,它就一头钻出了圈门,不过,它真的没乱跑。我说一声,走,它才走。真是奇怪!
我还没走几步远,大路他们就来找我玩了。我让他们等一会儿,他们不肯,骑上自行车麻雀一样飞走了。我想,你们别神气,等我买了水枪,叫你们看我玩吧。
以前,我看过一两回动物收窝,就是有一家有个公牛或者公猪,人家把母的动物赶来,两家主人在一边抽烟,说笑,公的动物和母的动物互相碰碰撞撞,互相嗅嗅,过了一会儿,公的动物就从母的动物后面爬上去,两只脚搭在母的动物身上。后来,浪子叔家里养了一头高大的猪,说是种猪,专门给人家收窝。浪子叔还写了一则广告贴在村口,那个广告可把人笑死了,上面写着:欢迎去我家配种!先是大人笑,后来我们小孩也觉得好笑,看见他家儿子桂林就喊“欢迎配种欢迎配种”,桂林不服气,和我们对骂“你家配种你家配种”。再后来,是黑虫家一下子买了四头种猪,都是白的,说是纯种约克夏,广告到处贴:来自英国的纯种约克夏种猪,个大,抗病力强,瘦肉率高。黑虫家的广告一贴,浪子叔家的种猪就派不上用场了。黑虫家几乎天天有人赶着母猪去收窝,黑虫家为了多赚钱快赚钱,焊了几个铁架子。有些母猪不愿让种猪碰,他们就把母猪抬上铁架子。铁架上只有两道横档,母猪四脚落空,怎么也动不了。种猪可不管它,前爪一抬,竖起身子就搂住了母猪,母猪就拼命叫。该死的种猪,真霸道!
小母猪真是想不到的老实,只是走路,路边的青草野菜都嫩嫩的,它看也不看一下。我把它赶到村里的南北大路上时,它还得得地小跑起来,手里的绳子让它崩得直直的。这会儿,正是四月,我们这里春天最美的时候。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菜花上沾着亮晶晶的露水,好像菜花刚刚睁开眼睛,有些害羞的样子。可是过不了一会儿,等太阳升高了,你看这些油菜花,就想烧起来一样,金光灿烂的,乱哄哄的蜜蜂把整个田野都闹翻了。远处传来野鸡的叫声,一声比一声响亮,让人想到它们彩色的羽毛。空气里除了油菜香,还有槐花香有还有野蔷薇的香。小母猪的身上光滑滑的,淡淡的阳光把它又细又软的毛轻轻地梳洗,安静又服贴,好像可以数得清多少根。它精神抖擞地小跑着,被夜露打湿的尘土上留下浅浅的脚印。我一下子觉得它变得可爱了。
黑虫家的磨面机坊就在路南的尽头,含沙河的北岸。正对着磨面坊有一道桥,通向园艺场,我们的学校就在园艺场。我都是坐我姐的自行车上学。黑虫家的配种场地就在北岸的桥头,几头种猪就扣在桥旁的杨树上。每次我姐经过这里就骑得飞快,好像怕那些种猪冲上来咬她,我总是笑她胆子小。
我赶着小母猪到了桥头时,就见十几头母猪在那里了,那几头种猪一个也没闲着。有个外村人对黑虫说,黑虫,你家的生意真好啊!黑虫说,我的这些种猪可不是浪子那些种猪,几十年的老品种,我的种猪都是洋玩意儿,喂得也好,你们知道喂的什么吗?黑虫一指猪食槽说,鸡蛋加面条!都是壮阳的!那些男人和女人都笑起来。又有个男人对黑虫说,黑虫,你心太狠了,母猪和公猪好不容易好上一回,你也让它自在些,焊什么铁架子,缺德不缺德?黑虫又哈哈笑起来,什么铁架子,这叫铁床,为了配合你使劲,不信叫你女人来,管用得很。那些男人和女人又笑起来。听着这些笑话,我也感觉很不适应,脸上发烫。黑虫笑的声音最难听,像什么呢,我想了想,就像公鸡朝母鸡扑翅膀时的那种叫声。黑虫笑时,还斜斜地看我,那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粘着,脏兮兮的。不是为了十块钱买水枪,我早就回去了。[NextPage]
已经有七八头猪收窝了,后来的两头猪都收窝了,我有些着急。我对黑虫说,黑虫哥,也把我家的猪收窝吧?黑虫没说话,走远了几步,向我挤眼,好像有话说。我就过去了。黑虫四下看看,目光飘浮着,像有什么鬼心事地说,你姐怎么没来。我说,奶奶不让来。黑虫的眼里湿湿的,好像地里冒出一股黑水,黑虫说,你应该叫你姐姐来,她来的话,我就给她收窝。看着黑虫的脸,好像有些变形了,我突然生气了,我听出了他在骂我姐姐。我也一下子明白,为什么我姐会为一些事情害羞了。
我一转身,不理他了。
这时,黑虫的声音又大起来,黑虫说,啊,下一头猪,要让小孩赶来的先上,人家等了不短时间了。
黑虫将一头种猪牵到我家小母猪跟前,黑虫说,给我好好玩它!说了,又对我笑,还是像公鸡朝母鸡扑翅膀时的那种声音,我生气地往后退了一下。那头种猪在我家小母猪身上拱了两下,喉咙里发出“轰轰”的声音。我家的小母猪吓得跑开了。种猪又扑了上去,小母猪吓得叫了起来。黑虫就叫了两个男的,说帮个手,把它抬铁架上!两个男的过来,他们一个提猪尾巴,两个提猪耳朵,小母猪就四脚凌空了,拼命地叫着。我说,你们放下放下!黑虫说,别听他的。他们把小母猪放到了铁架上。
我走到磨面坊那儿,蹲了下去。我不想听见小母猪的叫声,更不想看见黑虫。过了一会儿,我看见我姐来了。我姐说,奶奶叫我来看看你,怎么还不回去。我说马上就回了,你先回去吧。我姐刚说“你快回去”,就听见黑虫在桥头叫我:立立,你家的猪死了!我就跑向桥头,我姐也跟着跑过去。我们到了跟前一看,小母猪没在在铁架上,在地上站着呢。铁架上,是另一头猪,种猪竖着身子向它扑去。我姐捂着脸跑开了。黑虫又笑了,笑得还是像公鸡朝母鸡扑翅膀时的那种声音。我牵过小母猪就走。黑虫说钱呢?我掏出五块钱,扔到了地上。
小母猪走得很慢,我走得也很慢。走了一段路,我把小母猪扣到树上,向油菜田上的一条小路走去。我看见我姐刚才拐进这条小路的。果然,我听见了我姐的抽泣声。她坐在油菜田的排水沟沿上,菜花落在她头上落在她肩上。我挨着她坐下去。我说,姐,我们回家吧。我说,姐,叫奶奶以后不要养猪了。我说,姐,奶奶好些了吗?姐姐一直不说话,头抵在膝盖上。我也就抱着腿,下巴支在膝盖上。我想着黑虫那难看的脸,想着他的笑就像公鸡朝母鸡扑翅膀时的那种声音,想着他家那些霸道的种猪,越想越可恨。我想,今晚上,我一定趁黑去他家,把他家的种猪脖子上的绳子都割了,让它们跑得远远的。我有些激动,我仿佛看见黑虫在种猪后面追赶,他追着追着,跌倒了,脸磕在一团猪粪上。我在心里笑起来。我想今晚一定去,一定把他家的种猪放跑了。不过,我没跟姐姐讲,我跟她讲,她会害羞的,我不想让她害羞。我就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等我姐抬起头来时,她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她还笑起来,还从排水沟沿上采了一朵荠菜花,小小的,白白的,就像她的脸。姐嗅着荠菜花说,真香。我又从油菜田采了一大把野花给她,有红的灯笼花,紫的苕子花,有蓝黑相间的蝴蝶花,有黄黄的像小喇叭一样的喇叭花。姐看着嗅着,她的脸埋在了花朵里。
姐说,这些花真好。她的声音从花朵里传出来。
我说,姐,我再给你采一把。
姐说,我们回家吧。
(编辑: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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