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亦乐乎

作者：王思发

　　“思思，记倒起哈，这阵子，我心里特别激动，远的，多的不说，只是提点希望：到部队以后，不求当官儿，不图发财，只盼学点技术回来，好找媳妇，好找饭碗哈。还有，特别要牢记哈，我们是庄稼人，毒人的药不要吃，犯法的事不要做哦，因为，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要出去时热闹，回来时也热闹才好咯。”

　　父亲踏着泥泞的山路，尾随人民公社批红挂绿，敲锣打鼓送兵的长长队伍，路过自家门口，就要和新兵儿子思思，说再见的当口，互相紧紧握住手，父亲热泪盈眶，断断续续地话别。

　　才下山沟手扶拖拉机驾驶台，就上解放军“大学校”的思思，在营房见了解放牌汽车，就好象井底之蛙，跳到井口之上般兴奋，多忙也要驻足看看样子，侧耳听听声音，巴不得从平时的点滴做起，做精，受到首长和战友的青睐，好评，尤其是首长的看重，一咕噜被分配到汽车班学习开车技术，立刻成为驾驶室的座上客，当一回值得的兵，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隆冬时节的深夜，天空黑得象锅顶一样，伸手不见五指，思思来到离住处约百米之远的连队车库站岗，开始，借着徒步赶路的热劲，如欣赏山水漫画那样，上下左右，昂首俯眼，逐一打量了每辆车子的外观，顿觉自己从前玩的手扶拖拉机，档次太小儿科，简直没有可比性。当接着兴致勃勃地隔窗观看驾驶室的仪表，方向盘，刹车，离合器等部件当中，突然感到寒气阵阵袭人，一股想进入驾驶台，一来体会当驾驶员的神气劲儿，二来取暖御御寒的欲望，油然而生，冲击着原本胆小的胸怀，迫使其不由自主地动了手，去试探车门的拉手，能不能把车门打开。心想，要是哪位驾驶员事情紧急之下，离开时，忘记关门就忒中了。

　　可是，后来不但没有碰上开起的门，进去避冷，而是把一幅好好的车门拉手，拉匡了，直摆动，怎么也还不了原，不敢走人。顿时，本来心花怒放的心头，突然心慌意乱起来，不断胡乱转动拉手，希望自动复位，万事大吉。可是，结果事与愿违。

　　此时，多么希望马上给开车的师傅道声歉，得到包含后，不传到班长耳边就太扎西得勒啦。可是，那师傅愿意包含不？要是向班长告起状来，就不知道要担多大的责任，如果遭遣送回家，就丢尽当初关心，支持从军者的面子了。一会儿，自我安慰：咳。才弄坏一个小拉手，值不了几个卵钱，赔给连队，给班长写份检讨不就妥了！

　　下岗回连队的途中，思思心事重重，很窝火，很矛盾，很不是滋味，总觉得才到部队，就去作检讨，几多没有面子，一旦被人家小题大做，影响日后进步，就太不划算。如果不去自首，被追查出来，就罪加一等，背上破坏的罪名，就悔之晚矣。

　　最后，在站岗的人那么多，谁搞得清楚究竟是哪个站岗者，惹的祸的侥幸心理支配下，稳坐钓鱼船，不露声色，静观其变，水来便掏沟。

　　“我今天中午路过汽车班时，听到王驾驶员在班里大声骛气地说：‘哼，这个事才怪呢，我昨天晚上停车时，拉手还是好好的，今天去拉，怎么开不了门，不知道是谁去捣的乱，还有人在站岗，起的什么作用，未必是站岗的，手硬是痒得很，去耍坏了才安逸不成？’”

　　班长见兵些聚精会神地听时，喊兵把门关上又讲：

　　“我当时虽然没有进去答腔，但是，死鬼子心明白啊：昨晚全是我班站岗，其他人去，所为的可能性太小，我怀疑呀，是哪个站岗得不耐烦了，才去干的。要说清楚哈，这件事，平时，看起来不大，战时，后果就不堪设想哦。因此，我接着就到车库，用肉眼，进行实地调查，通过鞋印大小，暗中对照等情况分析，初步推断，目前，可以说基本锁定了行为人。”

　　班长扫视了一圈会场接着说：

　　“奉劝哈，是哪个当事的，会议结束，四小时后，自觉提高认识，打消种种顾虑，勇敢面对现实，主动承认缺点。私下呢，给我说明说明情况，过后干事多加思考，就，得了。我呢，就代表当事者出面，上门去，给那师傅赔个不是，这事，就算了结了。看大家听明白没有？”

　　会议结束五小时了，出乎预料的是，班长开会启发自觉担当责任的目的，根本没有达到，居然没有任何自首的反应，心中甭提有多么着急。说实话，按照班长平常的脾气，是肯定不留面子，主动出击的。可转念四思：新同志，胆子小，面子观念强，大都难以跳过自我批评的坎；本来事情不大，如果直接找人谈话，一旦损伤自尊，影响情绪，就容易把小事闹大，适得其反；假设网开一面，放水流舟，势必再犯，甚至犯更大的错；必须因人而异，采取巧妙办法，促使就此止步，方为上策。

　　班长注意观察到，向来笑口常开，妙语连珠的思思，一下沉默寡言，神不守舍，萎靡不振，情绪低落。心思：如果时间拖久，很容易惹出麻烦，便心急如焚地迅速寻找机会，及时解开心结，以期放下思想包袱，愉愉快快工作。

　　这天上午，思思参加完连队训练，和班长同路归队时，突然，班长把思思的肩膀一拍说：“走慢点，我，想问你件事睐。”[NextPage]

　　思思心头一紧，哆嗦着应声：“是！班长。”“你昨天晚上在车库站岗，去动车子的拉手没有？”迟疑五秒钟后，思思一本正经地答话：“没，没有哇，你想噻，我又不会开这种车子，去动那玩意，有啥意思呢。”

　　“反正相隔的时间也不久，自己好好回忆清楚嘛，如果是你做的，承认后，改正了，就同样是好同志，如果明明是自己做错了，却还不敢承认，那就是另外的问题了哈。”班长不冷不热地说。

　　“这乳臭未干的蛋子，脑筋这么不开窍，明明我一尺拿到九寸了，还鸭子死了嘴壳硬，不承认，想赖帐，太不象话啦，不趁早给点颜色瞧瞧，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不走小洞不补，大洞一尺五，最终毁了他前程之路，才真是怪象！哼，”班长瞪着眼睛，歪着胡须，到排长宿舍禀报道。

　　排长扶了扶眼镜说：“他本来乳臭未干，你生大气就成熟了嗦，是不是？还是，动动脑筋，拿出在家帮助小弟弟的耐心来吧。”

　　当晚临睡觉前，班长借着月色，把二娃喊到营房内的林荫道旁，互相给对方找块砖头，并肩坐下，简单寒暄后，班长见少思思情绪平稳时，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你，目前呢，在班里可以算是佼佼者，在学习雷锋，做好事不图表扬，持之以恒，坚持业余学习，每天写心得体会，象给班里打饭，洗碗等细小工作，积极主动，尤其是见别人缺点敢批评，感觉自己存在毛病敢动刀，等等方面，都是值得大家学习的，希望今后呀，继续保持和发扬下去，让参军前的理想实现，梦想成真。希望你抽空多找本班，或者其他班的同志谈谈心，象洗澡那样，搓搓背，征求各方意见，肯定过去成绩，解开思想疙瘩，指出现在不足，提出今后要求，有利快速成长进步。”

　　“那，班长，现在就请你，给我提提意见，中不中？”思思趁热打铁地说。

　　班长看了看思思诚恳，渴求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曰：“好，但是，我有个条件，要是提不准，别生气，别影响训练那些哈，不过，我相信你会勇敢面对的，因为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嘛。倘若提准了，就下决心去改哟。”

　　“可以！“思思斩钉截铁地表态后，班长继续说：”那，我就，巷子扛竹竿——直来直去地问咯，弄坏车库汽车拉手的事，你摸着胸口说，是不是，自己干的。”

　　“班长，我，错了，什么责任，现在我都敢承担。今后，看改正的行动吧。”思思“豁”地抬头，看作班长慢慢讲。

　　班长抓住时机，立即召开班务会，并且总结发言道：“思思同志呢，本周以来，学习认真，工作勤奋，训练进步大，特别是有缺点，能够大胆承认，不护短，不怕痛，敢于自我开刀方面，值得大家学习，同时，也值得向连队推荐，在全连宣扬。因此，这周我们班，上报连队表扬的一名好同志，就是思思，看大家同意否？”

　　从连队政治指导员，在全连军人大会上表扬的那一刻起，思思同志，不但彻底改正了胆子小，不敢说真话的毛病，而且其他工作，也轻装上阵，谨慎行事，并驾齐驱了。两年后，很顺利地由汽车班长成长为汽车排长。

　　这时的班长同志呢，回想起来，打心眼里感到，格外地自豪和不亦乐乎。

　　（编辑：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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