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昼

2018-05-27 08:17 编辑:浦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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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霍才元

  题记:黑白非黑白,是否能是否?文字表和里,人生夜与昼。

  夜·白篇:《新婚之夜》

  天擦黑的时候,两个穿夹克的男子在檀岗村口问一牵牛老汉:“请问,檀三喜家住哪?”老汉手一指:“挨后山那一排,东一家就是。”这时,老汉手指的那个地方忽然响起了噼噼啪啪的鞭炮声。穿夹克的相互看了一眼,又看看老汉。老汉笑道:“是来喝三喜的花子酒的啵,鞭响了,正赶得上。”穿夹克的又互相看一眼,不答。老汉嘀咕了一声,自顾牵牛去了。穿夹克的便站在那里,小声说着什么,然后绕过村子,上了檀岗后山……

  檀三喜家里,人如潮,好热闹。今天是檀三喜新婚大喜之日。今夜,人们都是来喝他的花子酒的。

  “喝花子酒”乃是檀岗这一带的婚俗之一。也就是在新婚之夜,新郎一村的,或其朋亲,相邀一道,放响了花鞭,闹闹地炸将过去,到了,便呈上一些贺礼,打躬作揖,口中高叫:“喜呀、喜呀!”尔后相继入席,有说有笑,吃肉喝酒。这叫“喝花子酒”。罢了席,还要闹洞房。男男女女,一众人等,乘着酒劲儿,涌入了洞房,把个新郎新娘裹在中间,嘴上带荤带素,也有动手动脚的,直闹得满堂轰笑满堂红,便达到了目的。便纷纷尽兴而归。此时,夜已经深了。洞房内,红烛光里三分醉,新人双双上喜床……洞房之外,“听墙根”开始了。“听墙根”多是未婚男人所为。三五个,凑在一堆儿,悄悄蹲在那墙根儿,屏声静气,侧耳谛听,洞房内的一些动静,似乎也能被听到几分。听到了紧要处,齐发一声吼,野野地笑着,继而作鸟兽散。不过,听墙根的事儿不雅,现在极少见了。

  夜色已经很浓了。檀三喜家,花子酒开席。于是杯盏交错,人声酒气,在静谧的夜中飘荡得很远、很远……罢了席,便是闹洞房。文的武的,荤的素的,颠来倒去一古脑儿上,自不必细说。洞房闹毕,人皆散去。“吱呀”一声,檀家的大门关了。稍后,屋子里的灯也熄了……一切归于静夜,除了后山偶尔一两声鸟叫。

  踏着鸟声,檀岗后山下来二人,是两个穿夹克的男子!他们悄没声儿地出现在檀三喜屋墙根儿,蹲着,吸着烟。那样子好像是“听墙根”的。一阵夜风吹来,凉凉的,悠悠的,在墙根儿打了一个旋。二人不禁紧了紧身上的夹克。就那么蹲着,吸着烟,直到夜色渐渐褪去。

  清晨,两个穿夹克的男子叩响了檀家大门。一后生开门问道:“你们是……”穿夹克的反问:“你就是檀三喜?!”后生愣愣地点头。穿夹克的便掏出什么东西给他看。檀三喜一看,钉在那里,如雷打痴。那是一张“拘捕令”!檀三喜新婚次日就被穿夹克的带走了……

  上述故事是我一同学讲的。他在沙洋某监狱工作,那天我到他那里,茶余饭后便讲了。正讲间,同学有事被叫了去,回来时说:“你说巧吧,待会儿檀三喜的老婆抱个儿子要来!”

  我惊问:“他哪个老婆?谁的儿子?”同学笑了,“他就一个老婆,新婚之夜的那个。儿子当然也是他的,和他老婆的。”见我有些讶异的样子,同学又说,他儿子的名字还是他老婆给取的呢,叫“新生”。“新生……”我似乎明白了。当得知檀三喜自“那夜”后,因犯事被逮捕,被起诉、判刑,后在沙洋改造,已减刑有半,获释之日就在今天的时候,我倒着实讶异了。“这可都是真人真事。”同学说,“不信,我带你去看檀家三口子去。”我正有此意,我说“走,去看”。

  其实,这事我信。因为当年抓檀三喜的那俩人中,有一个正是我同学。

  昼·黑篇:《偷窥的窗》

  上二楼的楼梯斑驳不堪,装修的活儿叫乡下张杰来做。

  这活极累。粉那些角子和侧面,人不跪着,怎么也够不上,且头如悬葫,久了,渐觉腰酸手麻、头昏昏。

  这时,楼下传来了尖叫声。[NextPage]

  一个胖女人,打着波斯猫头,正横眉竖眼向上张望。

  那女人卷着舌头说话,搅泡鸡蛋似的。张杰听不懂,也无那份搭讪的闲心。

  那女人尖叫着,愤愤而去。

  须臾,楼下熙攘一片。方才那女人领数人往这边奔来,嘴里“搅”着什么,用手比划着什么。

  他们在楼下站定。其中一个穿制服、留小分头的直指张杰,板着脸吼道:“农民工,滚下来!”

  这是什么话?!张杰有些恼,老大不愿而下。

  “农民工,你在那里干吗?”小分头别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诘问。

  “我在干活。”张杰补充一句,“我不叫农民工,我叫张杰。”

  “什么张杰李杰,你还刘德华咧,说你是农民工你就是农民工!还不老实!”小分头一挥手,“把他抓起来。”

  就有两个人冲上去,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张杰的膀子。张杰急了,大声问:“你们凭什么抓人?”

  小分头上下打量着张杰,目光如刺。然后冷冷一笑,背着手一踏踏地上二楼,在张杰干活处立住,猫了腰,朝楼梯间探望。一楼的窗玻璃上布满白漆,看不见里面的什么。小分头“哦”了一声,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才慢吞吞下楼来,对张杰说:“好了,没你的事了,上去干活。”

  说罢,转身带人走了。那胖女人亦颠颠地跟在后。

  去远了,小分头复掉头说:“老老实实干你的活,不可有非分之想。”

  张杰窝了一肚子火,呆在那里,久久不动。最后,上了楼,又呆呆地盯那窗……猛然想起:楼下那间是女澡堂!

  “操……”张杰厉叫一声,操起做工的泥刀,狠力一掷,砸在那窗上,哗啦,玻璃碎了。那窗,如偷窥的洞。

  谁知,这一砸非同小可,竟真砸出了事儿!

  瞧,那小分头又率胖女人等人气势汹汹的,径奔而来。这下,张杰傻眼了……

  (编辑: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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