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花卡卡》千年肉身

2018-05-28 10:46 编辑:归映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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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肉身

  1

  在位于拉萨贡嘎谢珠林的山顶上,有一座叫“谢珠林”的寺院。

  “谢珠林”是藏语的音译,意思是“讲修洲”,属于格鲁派寺院,它于五世达赖喇嘛时期发展至最大规模,当时成立有显、密二院,有僧人五百多人,至今仍保存有五世达赖喇嘛的法座。

  但是令这座寺院声名远播的,却不是五世达赖喇嘛,而是一具千年少女的肉身。

  在西藏,人们把这尊肉身等同于“吉祥天母”的显身像,当作天母佛像一样供奉。

  她是独一无二的,不仅是因为这尊肉身佛像在藏传佛教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因为她是整个西藏唯一一尊保存完好的肉身像。

  她坐化于一千年前,圆寂时只有十二岁,圆寂后身体自然收缩至只有一个手肘那么高,如同婴儿般大小,呈度母坐姿。经过了岁月沧桑磨砺,十年浩劫过后,在色拉寺的钦则活佛亲自主持下,重修了谢珠林寺,才把山下一直自然露置于佛殿的肉身像迎至山顶的寺中,并将之置放在庄严精致的神龛里,配之以宝冠,披之以彩衣,供信众观瞻膜拜。

  据钦则活佛介绍说,关于这尊肉身佛像的来历,还有一个难分真假的传说故事,并且被记载入了那本密经院的《阿底峡尊者传》中——

  公元1045年左右,藏王佛德光于西藏佛法危难之际,置生命于不顾,以与其身相等的黄金秘密派遣使者去印度迎请阿底峡尊者入藏中兴佛法。当尊者在赴拉萨的途中时,经过了一条大河,河对岸的一位少女遥见尊者气度不凡,心生敬仰,随即欢喜地把头上及身上佩戴的所有饰物都取了下来,隔岸抛向尊者以行供养之礼。回家后,当她的父母得知女儿把所有贵重饰物都给了一位素不相识的僧人时,气得将她狠狠毒打了一顿。姑娘无法忍受,心中为得不到理解而感到痛苦不堪,竟然投河自尽,谁知河神又把她给托上了岸。乡人见到这情景,纷纷奔走相告,说她是妖怪附身,最后合力把她封于石洞中用烟活活熏烤而死。阿底峡尊者得知后,立刻以神通显现出少女的神识,显现她变身为度母投生于“兜率天”的情景,并且随即亲自做颂词赞叹少女以身命做供养的功德。直到此刻,人们才翻然醒悟,这才知道原来少女是吉祥天母为护持西藏而作的肉身显现,遂把少女的肉身像建寺供养,留存至今。

  千百年来,在藏传佛教中,此尊菩萨像被认为是至圣至灵的。抛开别的不说,在世界各民族的古尸保存方法中,如埃及的木乃伊、我国塔里木的天然干尸、菲律宾群岛的穴岩古尸等,他们多是古人经过那个年代特殊的科学方法处理过,或者是地处极其干燥的环境下才能得以保存的,而且除冻土高原外,无一例外的都是干尸保存。

  可是这尊肉身像,近千年来一直都是自然露置于外,并没有任何人为的保护措施。她所处的山南贡嘎地区,也就是古西藏版图中的扎溪勤汝地区,正好地处雅鲁藏布江大转弯处的河谷地带,终年雨量充沛,气候更是非同一般的潮湿。在这种气候下,一具已死肉身可以放置千年不坏,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或许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佛法修为的力量。

  据钦则活佛介绍,在移动该肉身像时,发现她的关节仍然是软的,头发居然一直都在生长,并且脸部肌肤饱满,仿佛仍有弹性,头微低垂,双眼似开似闭之间,竟隐隐可见眼球的反光。

  这尊独一无二的神奇肉身像也曾引来几批妄图偷盗者,包括境外一些私人雇用的有组织团伙,但是他们根本没有一个能够成功,几乎全是在走到山脚下突然身患恶疾,差点毙命,不得已只好打道回府,等到下次再伺机重来的时候,又是同样的情况重新上演,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保护着山上的肉身佛像。

  不过,陈洪他们这支私人探险队,却醉翁之意不在此酒,因为跟他们眼前的这个目标相比,谢珠林的肉身像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吊不起他们的胃口。

  谢珠林的肉身像存在于世不过一千多年,而他们要找的,是一尊超过两千年的肉身像。据说,从佛教传入西藏的时候,这尊肉身像便已存在,她的身上,藏着一个大秘密。据说,如果能找到这尊肉身像,将会改写藏传佛教的某段历史。

  而陈洪的养父这些年来费尽心机地多方打听,终于确定这尊肉身像就藏在那个山庄里。听说,那山庄里不只有这尊肉身像,还有一些稀世的宝贝。[NextPage]

  后来,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就泄露了出去,同样引来了一批妄图偷盗者,他们有的是想搬走那具超过两千年的古老肉身,看看她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大秘密,而还有的人就是想偷盗山庄里的珠宝。可是,就跟谢珠林的肉身菩萨像一样,冥冥之中好像也有一股力量在保护着这尊肉身像,所有去找那个山庄的人都是有去无回,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一条漏网之鱼——这条漏网之鱼在临死前的那一刻,轻轻揭开了传闻的神秘面纱一角——

  十八年前,藏东的一个天葬师在一次执行天葬的时候,碰到了他有生以来最为奇怪的一件事:那天早上,当他把一切葬仪准备好后,就开始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在天葬台的周围燃起了一缕缕熏烟,对那些“神鸟”发出召唤的信号,不一会儿,成群的秃鹫看到了熏烟,呼叫着向天葬台飞来。

  可是就在那群秃鹫快要并拢双脚落在天葬台的那一刻,突然受到惊吓,扑啦扑啦惊慌地腾空而起,翅膀用力地摆动,飞快地离开了,只留下了几根飘落的羽毛。

  天葬师大惊失色,一下子哆嗦起来,以为是什么地方出了岔子。他唯恐得罪神灵,于是急急忙忙在天葬台四周检查是否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就在这时,一只冰凉冰凉的手猛地一下握住了他的脚脖子,那只手冷得刺骨,简直就像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

  “是谁?”天葬师猛地受到惊吓,忍不住大喝出声,同时用力想把自己的脚抽出来,可是脚下那只手握得死死的,就像一个快死的人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你……听我说,”脚底下那个人抬起一张满是血污的脸,眼睛里似乎只剩下了眼白,可怜而无助地看着他,似乎是想寻求他的帮助。

  天葬师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混进这批尸体里的,感到很意外。他看了看这个人断裂的指甲和手臂上一条一条的擦痕,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这个人一定是事先抠住了墙壁的缝隙从下面爬上来,然后趁着他准备仪式的时候悄悄爬进来,混进那批尸体中。刚才那些“神鸟”就是因为发现有活人在,所以才被吓跑的。

  这就更让他感到奇怪了:一个明明还活着的人,却要冒着随时跌落摔个粉身碎骨的危险爬上好几米高的天葬台,混进僵硬的尸体中冒充死人,难道,仅仅是为了找他帮一个忙?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忙?”天葬师蹲下身子,惊诧地打量着这个人。

  “求、求求你!”那人依旧抓着他的脚脖子,更加地用力,几乎把他抓痛了,“用你的弯刀,割破我的喉咙,杀死我!因为只要我活着,那些秃鹫就不敢来吃我的身体。我是特意爬上来,希望被执行天葬的!”

  “可是你明明还活着呀……”

  天葬师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个人就挥挥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贴在地面上,似乎已经疲惫至极,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遥远的天边,缓缓地嚅动着嘴唇,说道:“我希望,让那些秃鹫和苍鹰快点将我的身体吃干净,这样就能赎去我的罪孽,让我的灵魂和身躯都可以升上天国,尽早脱离那个可怕的噩梦!”

  “噩梦?什么噩梦?”天葬师知道这个人一定碰到大麻烦了,好奇心更重,“你能不能把你的噩梦告诉我,看看我可不可以帮你?”

  那个人收回目光看着他,冲着他露出一丝乏力的笑,像是在感激他的好意,在迟疑了片刻之后,他终于把他心里的那个阴影说了出来——他本来是一个藏族导游,名叫扎西。有一次,他接了一支旅行团,给他们当导游。这支旅行团自己制定了一条路线,扎西只要负责把他们带到正确的地点就行,但是他们制定的那条路线很长,从黄河第一弯的果洛地区,一直到雅砻江上游的甘孜州,几乎全部踏足。

  经验丰富的扎西从一开始就看出这支旅行团并不是来观光旅游那么简单——他们无意中从旅行包中露出来的那些工具与设备、他们的言谈举止、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完全不是观光客的表现。渐渐地,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扎西发现他们似乎是在寻找佛经上的一处地方,这个地方乃是格萨尔王受天命而建造的,那里不只埋藏着无穷尽的宝藏,还事关着一个佛教的大秘闻。扎西立刻醒悟过来,现在他们所走的路线正好全是当年格萨尔王生活和统治过的地方。

  对这一切,扎西表面上装作毫不知情,暗地里却在伺机等待机会。

  一转眼,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月。这天傍晚,他们来到了德格境内的一处山谷,领队的那个大秃头似乎发现了什么,愣愣地四下打量着,数十秒后,突然变得兴奋起来,大声招呼其他人把包袱里的探测仪器赶紧取出来,开始工作。

  就在他们专心致志埋头苦干的时候,周围突然悄悄地出现了一道“鬼打墙”!更为怪异的是,那“鬼打墙”里有一种哼哼唧唧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人在哭,但是再一听,那哭声似乎又不像哭声……就在这一片迷乱中,扎西感到胸口越来越闷,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NextPage]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周围的人统统都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他脚下踩的也不是刚才山谷里的那处地方。他看看身上并没有受伤,于是就支撑着爬起来找下山的路,没想到却一不留神摔落山崖,掉进了一处深不可测的地洞中。

  在那个地洞中,扎西见到了他这一生到死都无法忘记的恐怖画面……

  2

  陈洪一口气将这个故事讲到了这里,后面的结局因为他也不知道,所以不得不停了下来。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屋子里鸦雀无声,互相之间谁也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谁也不知道谁的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吕老板这才发现忘了点灯,于是站起身来打着火机点亮了那盏煤油灯。煤油灯在长街上就算是奢侈品了,只有吕老板一个人才用得起,客人们的房间里点的也不过是白蜡烛而已,而且那些白蜡烛细小得只有小拇指那么粗。

  屋子里有了光亮,黑暗中的人们才不会觉得局促。吕老板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看着陈洪问道:“这么说,那支旅行团十八年前在德格境内发现的山谷,就是这里的后山?”

  “没错。”陈洪点点头,“他们说不定还住过你的客栈呢,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吕老板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住过我这个小破客栈的人太多了,再也没有回来的也太多了,再说都是十八年前的事了,我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吕老板,你没有印象就不要乱打岔!”胡子刘性急地打断吕老板的话,性急地瞧着陈洪问道,“那个扎西导游掉到地洞里以后到底看见什么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吗?还有啊,他后来又是怎么从地洞里逃出来的?”

  “我也只听说了这么多,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陈洪摇摇头,“就连那个天葬师,也早在四年前就死了。但是,他在临死前把他所知道的这一切告诉了一个人。”

  “是谁?”

  “那个人就是我的老板,同时也是我们三兄弟的养父。我的养父四年前去西藏,也许是机缘巧合,竟然意外地从一头藏马熊口中救下了身负重伤的天葬师。后来作为报答,天葬师把山庄的秘密告诉了我养父,对他说那具两千年前的已死肉身和一批价值连城的宝贝,全都藏匿在那个山庄里。但是我养父只对那具千年肉身感兴趣,他说过那肉身的肚子里隐藏着一个有关佛教历史的大秘密。”

  “这个天葬师既然已经知道山庄的秘密,自己为什么不去找?难道他不想找到这批现成的宝藏让自己发一笔?”洪力也忍不住问道。

  “我养父当时也问过天葬师同样的问题,但是天葬师说,他无法忘记那个扎西导游拼了命地爬到天葬台上来寻死的样子,所以不想让自己也陷入那个难以自拔的噩梦。”

  洪力这才想起,绕了一个大圈子,到现在还不知道扎西导游为什么要到天葬台上去自杀,于是问道:“扎西导游的那个‘噩梦’到底是什么?”

  “扎西导游对天葬师说,他逃出地洞的时候,曾靠在一处墙上躲避黑暗中某个活物的攻击,身上的血衣就在那个时候不知不觉拓下了墙上的一幅壁画。这幅壁画只不过画着一个少女而已,可是自从逃出来以后,扎西就无法摆脱那少女带给他的噩梦——只要天一黑,他就发现那少女的眼睛躲在屋子的角落里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眼神中闪动着幽蓝幽蓝的光芒;而且他时常听到那少女在他耳边跟他说话,可是说的又都是他听不懂的话。不止如此,他每晚都梦见在地洞里所经历的那一切,有几次猛然从噩梦中惊醒,竟然就看见那个少女站在床前对着他哭,眼中流下血泪!”

  当陈洪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同时感到后背泛起一层寒意,似乎正看到那个少女直挺挺地站在这屋子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双恶毒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她僵硬的脸在昏黄的煤油灯下若隐若现,竟然映着一种蜡油一样的光泽!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导游一心爬上天葬台去寻死——他一定急切地想早点升入天堂,把在人间的恐怖经历通通抛掉、摆脱那少女对他无休无止地纠缠。

  “那少女到底是什么人?”洪力问道。

  “那个少女,你们昨天下午不是在海市蜃楼中已经见到过了吗?”想起昨天下午这几个人站在长街上望着天空目瞪口呆的样子,陈洪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嘲笑的表情。

  “原来那个时候你已经在注意我们了?”说起昨天下午的海市蜃楼,洪力这才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就是二楼窗口的那个年轻人,可是,这个年轻人现在已经是一具无头尸体,正躺在他们隔壁的小屋里。他伸出手指一指那间小屋,问陈洪:“那幕蜃景出现的时候,我发现你这位叫‘小志’的朋友反应很奇怪,他对着那少女又哭又笑的,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以前是不是也在哪里见过那个少女?”[NextPage]

  “其实我们兄弟三个都见过那少女的样子,她对于我们来讲并不陌生,因为我们的养父从天葬师那里拿到了扎西导游遗留下来的那件血衣,把那上面的少女像重新拓了下来。”

  “你们把她拓了下来?”胡子刘瞪大双眼,一脸的惊讶,“那你们是不是也像扎西导游一样看到了那少女像游魂一样缠在身边?”

  “没有。”陈洪摇摇头,“扎西导游之所以会有那种反应,可能是因为他亲身进入过那个地方。但是对于我们来讲,那少女的画像只是一幅画像,只是觉得她样子有点古怪。”

  “古怪?”洪力回想着昨天在蜃景中见到的那少女的模样,似乎长得挺清秀的,所以不明白陈洪为什么会这么形容,于是又问道,“她的样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我说的不是她的脸,”陈洪皱了一下眉,“我们拓下的那幅画像是少女背对着我们转过脸的样子,就跟昨天蜃景中一开始时出现的那个姿势一样……”

  “我明白了,”洪力打断他的话,“你是说她背上那条黑线?”

  “对。”陈洪点点头,“但是连养父也无法下结论那条黑线到底是什么意思。说起来,这条黑线还是小志最先发现的呢。”

  “对了,你和小志住在一个屋里,你知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你们来了长街那么多次,应该知道晚上这山里会出现邪门的‘鬼打墙’,为什么还要出去?”洪力又把话题重新转回到那具无头尸身上。

  陈洪叹了口气:“我当时很想拦住他的,可是我拦不住,他就像疯了一样,一下子就把我推到一边,自己一个人冲了出去,等我也下楼去的时候,他早就不见了。”

  “他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是。”陈洪点点头,“他又看到了那个面具人。”

  “面具人?”洪力感到很意外,这件事里牵涉进来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关系也越来越复杂了。

  “说起这个面具人,还要从上一次我们来长街的时候说起。”陈洪努力地回忆着,“那一次,我们也是三个人一块儿来的,而且还像以往一样带了几个办事的。那天晚上,我那个叫‘小奇’的弟弟无意中从窗口看见了一个站在长街上的面具人,面具人似乎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一样,一看见他出现,立刻冲着他抖开手上的一个画轴,没想到画轴上竟然是那个少女的模样。小奇感到十分吃惊,对这个来历不明的面具人也充满了好奇,他年纪太小,做事太冲动,竟然没有跟我们说一声就自己追了出去,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

  “在昨天后半夜的时候,突然有人向我们的窗户上扔了一个东西,小志一下子被惊醒,于是叫醒了我,我们两个一起来到窗边查看,发现空荡荡的长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这个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斗篷,帽子遮住了头,脸上仍旧戴着那个银灰色的面具,似乎早就站在那里等我们了。他一看到我们出现在窗口,立刻将手里的一幅画轴对着我们抖了一下,画轴刷地展开,现出的竟是那个少女的画像。”

  “然后你这个同伴就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后面的事不用说洪力也猜到了。

  “我们三个兄弟中,就属他和小奇的关系最好,小奇失踪以后,他一直盼着这个面具人再次出现,好查清事情的真相,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机会。”

  “这么说,这个神秘的面具人是利用那个少女的画像做诱饵,将你们从客栈里引出去,然后一个个杀掉。”洪力飞快地理着思路,“也就是说,他很清楚你们的底细,知道你们一定会认得这少女,也知道这少女对你们的重要性,否则,他就不会用她做诱饵。你们三年里来了长街六次,说不定早就让人盯上了,这个人可能是你们的敌人。但是我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哦?是哪一点?”陈洪反问道。

  “从目前来看,对方要杀死你们的目的无非就是阻止你们找到那个山庄,但是他大可以在你们来时的路上就下手,杀完人后立即就跑,这样也不会有随时被人发现的危险。但是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方式呢,为什么非要等到你们来了长街以后用少女的画像把你们引出去、然后再一个一个杀掉?”洪力想了想又问道,“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认得画像上的那个少女?”[NextPage]

  “养父只把少女的画像给我们三兄弟看过,而他自己也是间接地从天葬师手中得到印有少女画像的血衣的。可是天葬师和扎西导游早就死了,至于他们生前有没有让人看到那件血衣,就没办法知道了。”

  “等等、等等、等等。”胡子刘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个不停,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说过这个山庄是格萨尔王奉天命所造的,而少女的画像又出现在山庄的壁画上,那也就是说,这个少女也是那个时候的人?那么她会不会就是你们要找的那尊千年肉身?”

  陈洪立刻摇头,否定了胡子刘的猜测:“她绝对不是我们要找的那尊千年肉身,我们要找的那尊肉身,大概已经超过两千多年了,比格萨尔王的年代还要久远,而且浑身上下都被刺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可是那个少女浑身的皮肤却跟雪一样白,所以肯定不是我们要找的对象,不过我的养父说过,从画像上那少女蹲坐的姿势来看,她应该是一个祭品。”

  “他姥姥!她竟然是一个祭品!”胡子刘更加惊愕,“可是昨天在海市蜃楼里,她分明会动,还会说话,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诈尸了吗?还是她根本就没有死?”

  “其实这幕海市蜃楼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住在这里的人全都习以为常了。”吕老板插进来说道,“不过,我听以前在这里住店的一个客人说过,那个山庄被下过一道神秘的咒语,诅咒那些妄图来偷盗的人,这句咒语也就是昨天蜃景里少女说过的那句话——‘所有踏入山庄的人,都不得好死’,所以我想,这幕蜃景应该是记录了一千多年前的事,只不过在一个意外的情况下又出现而已。”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央巴突然开口了,他的这句话立刻让屋里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可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古藏区,根本就没有人会说汉语。”

  夜又深了。这是洪力他们在长街度过的第二个夜晚。

  所有人已经都在一天的惊吓过去后沉沉地睡去。

  长街的角落里,一具白骨艰难地从土里伸出一只苍白的爪子,以一种充满渴望的焦急姿态,挣扎着爬了出来。

  它站稳身子之后,僵硬地转动头颅,环顾四周,发现长街上确实空无一人,这才放下了心,于是贴着墙根,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木头客栈挪了过去。它的骨节似乎已经生了锈,每一个动作都机械而吃力,脚底下像有千斤重,但是它一直紧咬着牙关,抱定着一个必须到达的信念,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蹒跚着一路前行。它萧瑟的背影,在黑暗中看来竟然那么孤独。

  终于,它像一只行动迟缓的蜘蛛那样,爬上了木头客栈的屋顶。然后,它坐在屋角上,荡着两条腿骨,怔怔地望着远方。

  远方,远在长街之外。

  再次看到眼前的一切,它有些心酸,忍不住想落下泪来,可是一张开嘴,发出的却是嘶嘶的声音。

  它难过地低下头,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夜风的吹拂下咔咔作响,这声音就像花凄凄的手鼓一样清脆。

  它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它以外,是不是还有别人也一样如此地依恋着花凄凄?

  白骨犹豫地按住自己的头颅,那是它的习惯动作,想阻止自己去想任何一件和花凄凄有关的事情,可是却偏偏听见那些夜的凉风无所顾忌地穿过它的身体和脸,在它浑身上下的任意一处缝隙里齐声高喊着:“花凄凄、花凄凄、花凄凄……”

  花凄凄对它来讲是一个魔鬼,她曾经给了他三天的美梦,片刻的依偎,可是却要了它的命,拿走了它所有的余生。

  伤心的人,是不一定会流下眼泪的,就像它现在这个样子。而他,是因为无法流泪。

  白骨忍不住伸出修长而惨白的手骨,呆呆地对着远方比划着只有它自己才能明白的手势——“不要离开我”。

  没想到,远方的黑暗中竟然立刻传来了如游丝一样的回应——“请等着我”。

  白骨一下子怔住了。

(编辑:邵钰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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