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声

2018-07-01 07:03 编辑:毛访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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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松落

现在也还是一样。你走进我们厂的居民区,就会看见一堆堆垃圾,垃圾台早就塞满了,不过人们还是走到垃圾台上去倒垃圾,当然是倒不进去的,还是撒在外面了,不过总算是倒在了该倒的地方,不是吗?老有人在垃圾堆上点了火,于是,胶皮,纸板还有其它什么东西烧着的味道飘到居民区的每一个角落,这无所谓,反正很少打开窗子,每家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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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十三号楼前面有一个水泥的篮球场,周围还有水泥的看台,那儿经常有些男孩子打篮球,他们穿的球衣顶多是中号的,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喜欢篮球。还有,他们的球衣也很好看,蕉红的,宝蓝的,碧绿的,金黄的,这使他们看起来很不平凡,尤其是周围的楼大多都是灰暗的,这些颜色看起来就更令人愉快。他们自己好像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显得格外骄傲。不过,有一天他们也会变得像他们的父亲一样面色灰黄,枯瘦,驼背吧,我们这儿的男人,到了三十岁以上,全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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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有到和伙伴们换穿球衣的年龄,我通常只有和朋友们----他们全都在十三四岁中间----在旁边看的份,有时候篮球出了场,那些男孩子就指挥我们去捡,我们中有一个孩子很乐意做这事,不过,他看起来实在是很脏,十二岁了,还拖鼻涕,手绢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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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另外也有自己的游戏,在上学之外,我们打驾,打电子游戏,看录像,有时候是逃了课去做这些。不过,这样的话,我们还得在老师面前撒谎。我们中间有些孩子家里人很多,这就为撒谎准备好了条件,比如韩志鹏吧,他逃了课,就对老师说他叔叔又犯精神病啦,他去医院呀,或者,他爸爸在车间又跟人打架,受了伤啦,他有的是撒谎的材料,这很管用,老师通常都不会再多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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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中间的女孩子,到了十二三岁就都有了男朋友,他们帮她们打驾,有的时候还给她们一点零钱,摩托车上,水泥管里,都是他们亲热的好地方......唉,西部厂区真是一个教人难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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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每到星期六和星期天,爸妈会把我打扮得干干净净送去参加合唱团的排练。我得穿上一周才穿一次的白衬衣,一条黑颜色的裤子,它们多半还有肥皂的香呐。其他的孩子,也和我一样,穿的是干净整齐的衣服,而且,我们互相还说“谢谢”,“对不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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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合唱团叫做“天使之声”,是由六十个七岁到十二三岁的孩子组成,一过了十三岁,或者再早些,有些人声音发生变化了,或者,进入高年级,课程紧张了 ,他就要退团,我们都管这叫“退休”,退休的孩子,还可以常回来看别人排练,有演出的时候,还可以得到一张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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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唱的歌,好听极了!我这么说不免有些自夸的味道,可是我夸的是很多人呐,不是我一个人,这总可以吧。我们站在队伍中,等待着伴奏的老师奏完过门,我总是莫名其妙觉着很激动。终于,指挥的老师示意开始了,我们轻轻地唱出:

蓝蓝的天上,飘着朵朵白云,

碧绿的草原上,是成群的牛羊。

我每次都不能相信这是我们的声音,更不能相信我的声音也在当中。我曾经试过自己一个人唱,那不行,太难听了。你也可以试试,没准会比我还觉得丧气些,可是,一到了合唱当中,那声音就美妙无比,我简直分不清自己的声音,有时我会恍惚地觉着,这就是我的声音嘛!后来我想,可能是一些人唱得不好的地方,恰巧另一些人唱得很好,我想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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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教人扫兴的时候,那就是刚唱了没两句,老师就让我们停下,那多半是因为我们感情不够充沛,更多的时候,是一两个人唱错了,甚至出了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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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城就是最爱出错的一个。他常常会在指挥的老师还没有把手势做完的时候,就猛然发声唱歌,或者在不该他那个声部出声的时候照唱不误,或者,在唱到一个高音的时候,他的声音会分叉,象毛笔头成了两股一样。刚开始,他的这一套常常会让几个女孩子笑出声来,不过,时间一久,当一首歌常常因为他在最好听的时候反复停止时,我们都实在烦透了他这一套。他的长相似乎也不在最佳之列,常常在演出之后,会有观众问:“第二排的那个大头是谁啊?”而且,他唱到高兴的时候还会摇头晃脑,这使我们的演出有时会赢来窃窃的笑声。没有什么比这更教人恼火了,我们都以为在合唱团里就会免去嘲笑、冷落以及不信任,像每一个我们西部厂区的孩子所遇到的那样,看来,因为他,这些依然无法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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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唱歌难听,还时时忘词,还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当他想要穿上“天使之声”合唱团的黑马夹,并且在演出时还打上领结的话,那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这都是因为,他的爸爸就是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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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乎都在报纸上见过他爸爸的照片,那多半是在一篇新闻或者人物特写中间,那些文章的题目多半叫“弄潮儿当立潮头”,或者“改革路上领头人”。我们都非常害怕他爸爸的长相,他爸爸或许是因为操心过度的缘故,在还不能算老的时候,头发和眉毛就全部变成灰白的了,而他的脸却还是他那个年龄的脸,光滑,没有皱纹,眼睛乌黑,嘴唇红润。这样一张脸出现在报纸上是能久久吸引住人的目光的,就好像是一张宣传禁毒的照片中,那些因为吸毒而导致溃烂的脸一样,人们看见了,虽然满怀恐惧,但却久久不愿把目光移开。我想,凡是不同寻常的事物都有这种吸引力的。然而,让我迷惑不解的是,这么一张脸不能算是他自己的罪过,大人们常常告诫我们,不可以嘲笑别人的生理缺陷,然而,我经常听见大人们背地里管李明城的爸爸叫“白眉老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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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只对李明城爸爸的相貌心怀恐惧,他爸爸本人也常常让我们觉得害怕,或许这是从大人们那里感染来的吧。有一次,李明城在我去拿放在课桌上的眼镜的时候,故意把我的手一推,并且从掉在地上的眼镜上踩过去了,而那是在一次测验马上就要开始的时候,测验的题目是老师抄在黑板上的。回到家里,我把这件事告诉爸妈,爸皱着眉头说:“你惹他了没有?”我说这怎么可能呐?爸就不说话了。大概是在临睡前吧,我听见爸叹了一口气。后来我们谁也不愿再提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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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国庆节的时候,我们“天使之声”要参加一个全市的合唱比赛,而李明城的唱歌水平似乎没有任何长进。有一次排练结束,我听见老师在很小声,而且很小心地和李明城商量,要他在比赛的时候只张嘴,不要发声。老师用了很多“好吗?”第二天,李明城的厂长爸爸冲进合唱团老师的宿舍,抄起一根炉子通条把老师的头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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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间的敌意和仇视来得既快又强烈,合唱比赛回来,我们全都不和李明城说话。在一次排练的时候,在李明城的声音最容易劈叉的那一句,我们其他人全都不约而同地猛然闭住了嘴,只听见李明城一个人的怪声唱着:“啊,春雨----。”,我们拼命笑了足有一分钟才停止,而他早气得抽搐着哭起来了,而且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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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形使我们格外满意,有时候,当我的朋友们在我家玩的时候,我常常会指给他们看李明城家,因为李明城家的楼就在我们对面,他通常都会趴在阳台上往外望,脸贴在窗子玻璃上,显得很苍白。和我们西部厂区所有的楼一样,他们家的那幢楼也是灰色的,和另外一幢同样的灰楼相连,两个楼之间有一段空隙,为了不让人往空隙中倒垃圾、大小便,空隙的两头都被砖墙砌住了,那砖墙也是灰色的,李明城的苍白的脸在这一片灰色中很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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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孩子中的敌意也是容易被消除的。过年那几天,我就又冲着他笑了。那是过年前三天吧,家家都准备好过年的东西了,就开始忙着收拾电视天线了。于是,每家人都会爬到楼顶上去转天线,通常是当爸爸的在楼顶转,妈妈在家里看电视,再告诉站在楼外空地上的孩子,孩子再喊给楼顶上的爸爸,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要到过完年才停下来。我家在六楼,是顶层,门外就架着一架铝梯,人们从那儿爬到楼顶去转天线,所以,只要一听见楼道里有人说话,那就是转天线的来了,爸爸通常都会出去打个招呼,问人家要不要帮忙。过年前,我求了爸爸很久,终于得到同意,可以和爸爸一起爬到楼顶上去转天线,楼顶上风很大,在那儿,我看见李明城从他家的窗户上往外望,我就向他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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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又看见李明城了,他举着一面很大的红旗,带着一群很小的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院子里没有风,旗子飘不起来,于是李明城就使劲跑,想让那旗子飘展,但旗子还是耷拉着。妈妈也看见了,她说:“哦,是用被面子做的嘛,很有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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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们最后一次看见他。那几天,过年,再加上下一点小雪,我们都没有出门,大年初三,妈妈从外面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李明城失踪了。对此,人们做了种种猜测,有说他离家出走的,有说他被他爸爸的仇人害死的,也有说他被人贩子拐走的。对于后一个说法,妈妈非常不屑:“都十一岁了,拐去能干什么?还长得那么丑!也就是个男孩子罢了!”然后又把我揽过来:“人贩子要拐人,也得挑像我儿子这样的,你可给我少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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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认,对于这个消息,我是害怕多于同情。我的同学也是一样。开学之后,他的位子空了很久,都没有人愿意坐,尽管那个座位的位置是全班最好的,在第二排,又在中间。或许是老师看见那个位子空着觉得发慌吧,所以她很想安排个人坐到那儿。她问谁愿意坐到那儿去,没人应声,她就让坐在最后一排的刘大龙坐到那里去。刘大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拖着声音说:“要是李明城再找着,回来了怎么办?”老师说:“那你就再坐回去呗,到底是人家先坐这儿的。”刘大龙就说:“啊呦,坐一坐再回来,那我多没面子啊!”全班哄笑起来,女老师红了脸,这件事也就作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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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其实还是挺希望他能回来的,老觉着失踪啊,死人啊,掉下水道里啊这些事,多半是报纸上的,可别在我们身边真地实现了。再说,他爸爸在报纸上悬赏三十万块找他呢,这么多钱,肯定能找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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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慢慢热了,我们“天使之声”又开始活动了,尽管温度还够不上只穿一件衬衣的,但排练的时候我们都把外衣脱掉,为的是看着精神。大家都说李明城该回不来了吧,他就算回来能跟得上吗?我们都唱难度很大的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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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辽阔的草原,
繁星般的野花,静悄悄地盛开,
和暖的微风,送来了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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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了这些歌,你会觉得生活不大对劲,觉得歌里唱的和我们见到的全不是一回事。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居民区的卫生吧,自打我们这里的一个小伙子打了一个清洁工之后,清洁工就罢扫我们这一区,这里就更臭了。人们索性也不往垃圾台上走了,如果楼外没有人的话,有些人还会把垃圾从窗子里扬出来。一股说不出名堂的臭味也开始在居民区停留不去,谁都不知道那臭味是从哪里来的,我们附近有很多车间,还有一个炼油厂的烟囱,也有种种奇怪的臭味,但都没有这股味道那么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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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怕这臭味的就是李明城的妈。在家家都是门窗紧闭的时候,她搬着一把油成朱红色的小木头凳子,笃笃定定坐在路口,专心致志地用红纸剪方块,大的有作业本那么大,小的跟邮票差不多,如果有人偶然路过,问她干什么呢?她会扬起头,傻笑着说:“给我儿子剪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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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这样的情景真是教人心烦,不过,世界上烦心的事可太多了,你也拿它没有办法。我不再往李明城家那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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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空气里过日子,没法叫人心平气和。有一天我听见爸妈在厨房垃里咬牙切齿地争吵,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尽管他们尽量放低了声音,但那语气里的憎恨、愤怒却没有减少。我探头往厨房里看,只听见妈妈用抑制不住的怨毒语调说了一声:“活该!”看见了我,他们都停止了争吵,并且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但俩人的脸色都非常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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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很长时间觉得不舒服,就因为妈妈的那一句“活该!”,我从没有见过妈妈用这么怨毒的口气说过话。有的时候,窥见了一件骇人的事的一角,远比看见整个的真相教人恶心,而且这郁郁的恶心感觉还长久地无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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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屋里开始有绿头苍蝇了,这是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的。爸爸一再叮嘱我们在进屋子之前,先要把叮在门上的苍蝇赶走,才可以开门,然后,他又买来大瓶的喷雾杀虫剂,还买来酒精,用来擦洗门把手。喷雾杀虫剂让我觉得很有趣,刚一买来,我就戴起眼镜,满屋子追杀苍蝇,通过镜片,我可以看见苍蝇的绿额头有一种明亮的光,这使我既憎恶又害怕。一只苍蝇给我追得撞到阳台的玻璃窗上去,我趁它在倒地挣扎的时候,向它连喷几下。就在那时候,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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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是看见了一点淡红色,在一扫而过的视线里,在灰暗的楼群中间,它显得很鲜亮。纯粹是无意识的,我又找见了那点红颜色,它就在我们对面那两幢楼的中间,在那个由砖砌死的空隙里。已经褪了色的,但还可以看出曾经是大红色的一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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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爸爸说我那时的脸色都变紫了。我跑到厨房去,对着爸爸指着外面,就是说不出话。爸爸用手把我的嘴一把捂住了,并且紧紧抱住我,让我不能动掸。爸爸正在切辣椒,他手上的辣子味直冲到我鼻子里,我的脸色在那会儿一定变了好几种颜色,我想,我快要死了,爸爸要捂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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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是爸爸陪着我睡,紧抱着我,并且不断地说:“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爸爸在这儿。”我说:“你们都知道了,你,妈妈,隔壁孙叔叔和阿姨,你们都看见了,连四楼都看得见,孙叔叔还在阳台上做饭。”爸爸好半天不说话,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我一直以为别人会发现..... .这和我们以前跟你讲的不一样,不过,我想,你长大了, 该相信另外一些东西了。”我抽抽噎噎哭起来了,我知道我的童年结束了,我不能再说:“你,你们,你们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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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了三天烧。不过,事情三天后就结束了。一个打篮球的男孩子在那堵墙上击球,球碰进去了,他翻进去捡,他的叫声整个厂区都能听得见。那墙拆掉以后,李明城的妈妈就把小凳子搬到那个缺口前面去,并且还是不停地剪红纸块,就算没有人问她在干什么,她照样每隔一会儿就抬起头来,傻笑着说:“我给我儿子剪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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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爸爸把我送到“天使之声”去,伙伴们问我怎么两次没参加活动了,我说我病了。排练开始,刚唱了一句我就出错了。老师挥手让大家停下,静静看着我。我快要哭出来了:“老师,我要退休。”几个女孩子咯咯地笑出了声,老师也笑,她打量着我,好笑地说:“你是不是发烧了?”

(实习编辑:马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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