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终不悔_繁华落尽终不悔短篇小说
2018-09-05 15:57 编辑:邰谷波
一
在我第N次逃课去黑白颠倒俱乐部的时候,陆阳出现了,他带着一群保镖浩浩荡荡地堵在俱乐部的门口,然后我被截走了。
再然后我被禁足了三天。
第四天,我推开门,陆阳站在门外半举着手做着敲门的手势,见我打开门,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局促地望着我。
“七七……”
轻瞥他一眼,我走下楼梯。
“对不起。”他在我身后轻喊着,我回过头望着他身上的光鲜靓丽,忽然间觉得刺眼极了。
“赔罪吗?如果是负荆请罪的话,我或许会接受,只可惜,你不是。”
“只要负荆请罪你就会原谅我了吗?”
“或许。”我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招过一旁的佣人,“去将花园的玫瑰给我折几支过来,记住——是要带荆条的。”
“脱吧。”
陆阳看着我,轻咬住那不用保养就让我一直羡慕不已水嫩嫩的唇,面色苍白地望着我,“七七,能不能到房间里……”
陆阳的尴尬我是知道的,他是那样的害羞,不,那应该叫做保守,曾经多少次我闯进他的房间,都不见他有过任何裸露的时候,就连洗澡,他也会裹的严严实实再出来。
为这事,我曾经多少次讽刺过他,乡巴佬,他也不顶嘴,只是面色羞红的看着我,然后换来我一副无语的表情。
如今,在这诺大的客厅里,除去我,还有管家,佣人在,我无意为难他,可是我们的立场不同,注定了无法和平共处。
“不能。怎么,不愿意吗?呵,那就算了。”我嗤笑一声就准备转身,却见陆阳低着头开始脱卡其色外套,然后开始解衬衣的纽扣,一颗,两颗,三颗……直到露出胸膛白皙的皮肤,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身体,不强壮,甚至有些单薄,白皙的肤色让我想到一个词,白斩鸡,可是,他的白在朦胧的光线下,却有种接近透明的感觉。
佣人拿着玫瑰花站在我身侧,那娇艳的花朵上还湿漉漉地沾着水滴,慢慢地流淌到荆条上,滋润过每一根荆刺,然后缓缓坠落在玻璃瓶中。
他无疑也是看见了。
闭合的双眼,即使隔了几步远,却还是清楚的看见他颤抖的睫毛,苍白的面孔让我丝丝心疼,忽然间有股让我想要把外套包裹在他身上的冲动,然后告诉他,什么道歉,负荆请罪通通不用了,我原谅你了……
“够了!”愠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我抬起头,陆应黎脸色难看地望着我,而他身后的女人一脸惊慌地奔向陆阳捡起地上的衣服裹上他的身体,“七七,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你弟弟啊。”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老妈在棺材里还给我生了个弟弟。”我轻瞟她一眼,果不然看见她变色的脸。
“七七,向妈妈道歉。”陆应黎站在楼上紧盯着我,我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句,“我老妈早进棺材了。”
二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蛋糕上的烛火还没来得及完全吹灭,爸爸就从门外走进来,望着我,“七七,对不起,爸爸有急事要先走了,明年生日爸爸一定好好陪你好吗?”
我还没说话,妈妈就急声开口,“黎,一定要现在走吗?七七好不容易过个生日,你就不能好好的陪一次我们吗?明天再走,好吗?”
爸爸站起身,脸上是不容忽视的漠然,“我有急事,必须走。”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事,只要告诉我,我就让你走。”妈妈拉住爸爸的胳膊,一脸乞求地望着他,见爸爸沉默着不开口,妈妈忽然甩开他的手,声音都变得尖锐,“是她对不对,你是要去陪她是不是。”
“是。”
妈妈怔愣地退后一步,然后抬起头看着爸爸,嘶哑着嗓子问他,“我有什么比不上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七七都八岁了,你抱过她几次,给她过过几个生日,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衣服你统统都不知道,她可是你的女儿啊……”
爸爸望着妈妈许久,忽然沉着脸将妈妈拉进二楼书房,接着传来妈妈的惊呼声,“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怔愣地望着眼前的蛋糕,是我喜欢的懒羊羊,只是那被烧尽的蜡烛泪,早已滴毁了蛋糕上光滑的表面,看起来滑稽极了。
几分钟前爸爸还温和地捧着礼物说,我们七七又大了一岁,是个小大人了。
几分钟前妈妈也面带笑容地望着我无奈地说,七七,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
几分钟前我还是个幸福的孩子,有爸爸妈妈陪着,有漂亮的懒羊羊蛋糕,我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许着愿望。
只是,几分钟后,蜡烛灭了,蛋糕毁了,爸爸也……走了。
我走进书房,妈妈跪倒在地毯上,满脸的泪水,我忽然间觉得不安,也跪倒在她的身前,举起小手,想要去擦她脸上那让我觉得刺眼的眼泪。
“七七……”
妈妈忽然将我搂紧怀里,紧紧的,让我透不过气,“妈妈……”
“七七,不管怎样,你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永远爱你……”妈妈的声音,很轻,轻到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然后妈妈奔向阳台,皎洁的月色中,妈妈白色的连衣裙像极了天使,然后她慢慢的,慢慢的,往下坠,跌落了一地的红。
妈妈……死了
爸爸终于有时间陪我了,可那时间却是妈妈用生命换来的。
葬礼上,我穿着白色连衣裙,就像那晚的妈妈,接受着众人的同情和怜悯,恍惚间,我听见谁在说,听说是陆总在外面有小三了,陆太太才自杀的,只是可惜了孩子,还那么小……
那一天,我学会一个词,叫小三,尽管不懂,可是内心深处隐隐有什么告诉我,它不是个好词。
三
我知道那词意思是一个月后。
一个月,妈妈死了,葬礼举行了,头七过了,爸爸也按捺不住了。
我在司机伯伯那里打听了爸爸的去向,司机伯伯是心疼我的,在我家十几年,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没费什么劲,他就告诉了我他所知道的一切,同时一边叹息,太太死的真不值啊。
爸爸第八次带着司机伯伯出门的时候,我跟在身后,出租车司机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笑着问我,“小姑娘,你家里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见我不说话,他又笑一声,“这年头的孩子啊都喜欢装酷。”
不一会,那出租车司机就不说话了,“前面的
车好像发现了,我们跟丢了。”
“那就回去吧。”
“……”
“……”
“我们迷路了,今天真是不走运。”
“……”
“小姑娘,你在车里坐着,我去找找路。”
“为什么不将车开着找?”
“要是将车开着找,车没油了我们就没法回去了,你先在车里坐会,我马上就回来,车门我就不锁了,记住别下车啊。”
“恩。”
我望着车窗外浓郁的绿色丛林,茂盛的大树,太阳光下那斑驳的影子,即使身在车内,仿佛也能感觉到那大自然的气息,一时间我竟忘了出租司机临走时的话,推开了车门。
“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我回过头,本以为是出租司机回来了,没想到却是一个陌生人,瘦高的个子,头发梳的油亮,堆着满脸的笑容。
我下意识退后一步,这个人看起来好坏,让我想到可恶的大灰狼。
“往哪跑呢?”他一把扯住我的胳膊,笑道,“没想到这回来还能碰上这么好的货色。”
“你是什么人?”我开始慌了。
“坏人。”那人一把抱起我,我这才看见距离出租车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货车。
“哥,快下来,车里没人。”那瘦高个子的人一喊,从货车里又跳下一个人,胖胖的,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可爱。
“哟,这小丫头看起来还是个有钱的主啊。”那胖胖的人伸手捏了捏我的小屁屁,一边笑道,“条子不错,容易生养。”
“别碰我!”我大声喊道。
“脾气还挺大,哥这小丫头还是卖山里去?”
“当然卖,不卖不可惜了。”那胖胖的人抱起我将我推进车厢里,一边说道,“小丫头,童养媳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要是老实点,我们就给你找户好人家,让你享清福,哈哈哈。”
车厢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脑海中还反复回荡着那三个字,童养媳。
车厢内一片漆黑,我努力向四周望去,除去耳边货车的行驶声依旧什么都看不见,我抱紧了身子。
忽然货车停下,我抬起头,心里升起丝丝期待,是出租司机来救我了吗?还是爸爸发现我跟了过来,来找我了。
车厢门被大力的打开,传来那瘦高个子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接着一个瘦高的人影被推上车,“臭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居然敢往地上扔钉子,差点扎坏老子的轮胎。”
明亮的光线朝车厢射来,我仰起头,只看见他白色的衬衣和短短的碎发,门又被关上,车厢里又恢复成先前的黑暗,我垂下头,忽然间有点想哭的冲动。
“丫头。”黑暗中那人说话了,粗粗的声音,有点像鸭子叫。
我仰起头蹲着没动,只是有些疑惑,“你也要被卖去做童养媳吗?”
“噗……”黑暗中那人笑了,声音还是像鸭子般的难听,“童养媳不收我这种的。”
顿了顿他又说,“他们要把你卖去做童养媳?”
我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我又‘嗯’了一声。
“这两个可恶的人贩子。”他嗔骂一声,“丫头,快过来帮我解开绳子。”
我点点头,不再犹豫,在黑暗中朝着他的声音走去。
温热的气息仿佛在我耳侧,他说,“丫头,敢逃出去吗?”
四
“喂。”荆棘从里,我一边仔细地跟着身前人的踩出的小路,一边叫他。
“我叫夏明朗。”他回过头,清秀的脸上是和我一样的稚嫩,只是他比我高了好多哦。
“你怎么知道这边有个猎坑?”我想到之前那惊险的时刻,幸好发现了地面上有个枝叶掩盖的猎坑,才得以躲过那两个人。
“我不知道啊。”他挠挠头,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不在意地撇撇嘴,“总不能等你被卖去给人家当童养媳再逃吧,就算被抓回去,大不了再逃一次。”
“那我们去哪?”我望望漫山遍野的绿色荆棘和大树,又望望他。
“不知道,手机被那两个人收走了,只好自己找出路了。”
“那多久才能走出去?”我问他。
“不知道。”
我低下头,沉默。
“丫头你一个人来这里干嘛呢?”他在前面边走边问。
“找一个人。”
“什么人?”
“女人。”
“……”
“你怎么也一个人在这里?”
“我也找人啊。”
“什么人?”
“秘密。”
“……”
我们就这样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饿了就摘山上的野果,累了就靠着大树边休息。
夏明朗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我,最倒霉的事也是遇见了我。
他说这话时我在一旁拿白眼丢他,他坐在大树的一侧,夕阳的昏黄洒在他身上,短短碎发下抿唇沉思的表情,竟是那样的好看。
我突然间有些脸红。
夕阳慢慢的落下,天色也慢慢的暗了起来,夜风的轻凉让我下意识地搂紧了身子,我望向夏明朗,“我们就到这地方过夜吗?”
“恩。”他点点头,然后挫败地望着天,骂骂咧咧道,“该死的小说电视剧,尽忽悠人,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么,路呢,在哪,找了一下午还是在这该死的山上晃悠,火升不燃就算了,什么山鸡野鸡霸王鸡一只都没看见,害小爷兴奋了一下午以为终于可以踏出行走江湖的第一步了,靠,小爷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我扑哧一下笑出声,这样的夏明朗好可爱。
他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低下头,借着月光,我似乎看见了他脸上可疑的薄红,他干咳一声,然后向我招手,“丫头,过我这边来。”
我不动,而是问他,“为什么要过去。”
“山上晚上狼很多的,你不知道吗?”他紧张兮兮地说着,“狼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姑娘了……”
“我才不怕。”我撅撅嘴,刚准备数落他几句胆小鬼的话,突然传来一声类似狼啸的声音,我身子一抖,连忙奔向夏明朗。
“刚才谁说不害怕的?”身上传来他戏谑的笑声。
我一把推开他,他连忙搂住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别动,赶快睡觉,一会被狼叼走了我可不管。”
“那也不用抱着我啊。”我小声地嘀咕着。
“不抱着你,
感冒了怎么办,我可没法子去给你找医生。”
头靠着他的胸膛,我伸出手缓缓抱上他精瘦的腰身,呼吸着他身上带着汗水的气息,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原来男人味也不是那么难闻嘛。
五
转醒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望着满山的翠绿却空无一人的寂静,从绑架到现在的恐惧终于忍不住喷涌而出。
“我说,大清早的你哭什么,该不会是想妈妈了吧。”话音刚落,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好了,别哭了。”
“你不是走了么?”我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我倒是想走啊,可惜又不认识路。”他撇撇嘴,伸手擦掉我脸上的泪水,递给我几个个青色的果子,“饿了没。”
我一咬牙,眼泪又掉了下来,“好酸。”
“有那么酸吗?”他拿过我手中咬了一口的果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咧着牙,“还真酸,你吃我这个吧。”
他递过一个果子,我轻瞟一眼上面还有个轻轻的牙印,我接过果子,放到嘴边使劲一咬,上面就出现两个牙印,一大一小,一深一浅。
之后我一个果子吃一口,太酸的就丢给夏明朗,他也不拒绝,就认命地吃着我的口水,一路上只要一撇过头,就能看见夏明朗龇牙咧嘴的模样,我在心里偷笑,夏明朗真是个笨蛋。
中途路过一个半人高浅水滩,夏明朗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兴奋地衣服没脱就跳了下去,他在水里喊,“丫头,身上难受不,过来洗个澡。”
我回过头见他赤着膀子,红着脸连忙转过身去,他却在一旁笑着,“丫头,别摆出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表情,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抱着我都不肯撒手,我好歹也就大你五岁,犯的着用这样鄙视的表情看我吗?”
我不语,只是在心中一个劲的骂他,夏明朗是个大色狼,夏明朗是个大色狼。
我终究没能忍住身上的粘腻在水里洗了个澡,然后夏明朗贡献出自己已经吹干的衬衣给我穿,他就在一旁洗着我的连衣裙。
然后夏明朗一手拿着木棍撑着我的公主裙迎着风吹,一手牵着我,等到我的公主裙吹干,他又认命地背着我,我就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着自己的事。
我说,夏明朗,我有个很漂亮的妈妈,她很爱我。
我说,夏明朗,我讨厌爸爸,他害死了妈妈。
我说,夏明朗,我长大后要当律师,打遍所有的小三。
我说,夏明朗,你是骗子,我好像感冒了。
我是被夏明朗叫醒的,他说,丫头,我看到村庄了,我从他背上下来,他摸着我的头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烧了。”
我突然就抱住他的腰,我说,“夏明朗,你对我真好。”
他弹了弹我的额头,笑道,“真觉得我好,就叫我一声哥哥。”
我撇着嘴不开口,看出我不愿意,他也不勉强,牵着我的手就走向村庄,远远的就看见一群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们在疯闹。
“快喊‘我是野孩子’我就把衣服还给你。”
“是啊,是啊,快喊啊。”
越过那群孩子,我看见一个抱着腿蜷曲成一团的身影,身上光溜溜的,没穿任何衣服,旁边有孩子朝着他身上扔土,“江阳,你就是没爸爸的野孩子,是个野种。”
“我不是野孩子,我有爸爸。”那孩子轻轻地摇着头,反复地说着这句话。
“那我们怎么都没见过他,你一定是在骗人,你说不说自己是野孩子,不说我们就不给你衣服了。”
我蹭一下地跑上前使劲推开那个拿着衣服的孩子,恶狠狠道,“别人有没有爸爸关你们什么事。”
我想那时的我一定是酷毙了,因为后来夏明朗告诉我在场的孩子包括他都被我吓住了。
然后我说,因为我也没有妈妈啊。
我和夏明朗就这样暂住在了那个偏僻的村庄里,好在我们走运来到了一个隔市区很近的地区,所以那些在外面急着找我的人很快的就过来了。
爸爸来的时候,我正和夏明朗站在山坡上看朝阳,然后江阳气喘兮兮地就跑了过来,他说,“七七姐姐,我爸爸来了,我带你们去看我爸爸。”
江阳带着我们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围着一大群人,不知道是来看江阳所谓的‘爸爸’还是来看我这个走失了的富家千金。
“七七……”爸爸叫着我的名字,紧紧地抱着我。
“阿黎……这孩子就是七七?”江阳的妈妈站在爸爸的身后一脸的震惊。
“爸爸……”
身侧传来细弱蚊吟的声音,我看着正巴巴地望着爸爸的江阳,忽然间嗓子一阵酸涩,我跑出了院子。
我说,夏明朗,我的心好难过好难过。
我说,夏明朗,我不想回家了。
我说,夏明朗,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六
我在黑白颠倒找到夏明朗的时候,他的身边正坐着几个打扮很时尚的女人,那几个女人一看见我就笑了,“阿朗,这是你的新女朋友?”
夏明朗摇晃着酒杯,眼睛里一片迷离,“开什么玩笑,我可没打算诱拐未成年少女。”
“呵呵,说的也是,阿朗身边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我们这种的。”其中一个女人大笑着,然后又望向我,“小妹妹,赶快回家做作业去吧。”
端起酒杯,我泼向夏明朗的脸,冷声开口,“都出去。”
“凭什么……”
夏明朗朝着她们挥挥手,“你们都出去吧。”
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我望着他一秒两秒然后拎起红酒瓶,向嘴里灌去,“你不是要喝酒吗?我陪你。”
“你疯了。”酒瓶被大力地夺走,我望向眼前的人,磁性的声音不再像之当年粗粗的鸭子声,可是当年比我高了半个身体的身高距离了这么多年依旧比我高出一个脑袋。
“我没疯,疯的是你。”我夺过酒瓶,又是灌下一大口,让我醉吧,醉的狠狠的,最好永远也不要清醒。
“夏明朗,你带我离开好不好。”时隔十年,我又一次说了这句话,这次他不再是沉默地看着我,而是一声嘶哑的呢喃,他说,“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不知道夏明朗是怎样一次又一次把宿醉的我送回陆家的,我只知道我又要被训了。
将准备好的耳塞塞进耳朵,我走下楼,陆阳正安静地看着我,对上他的视线,我竟下意识地避开了。
破天荒
的,这次陆应黎没有再讲什么教训的话,只是让我们加紧学习。
我知道,快高考了。
“七七。”陆阳在身后叫住我,递过一个饭盒,“早上看你没吃多少,就顺便……带了些。”
我伸手接过,小小的饭盒却忽然感觉如铁般的沉重,我转过身不再看他,“放学不必等我了,我有事。”
“你是……要去黑白颠倒吗?”
“嗯。”
——
“你确定不下去。”夏明朗走到我身侧,隔着镂花窗户望向黑白颠倒门口,那里站着一个人,穿着校服,单薄的身子在雨幕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摇摇欲坠。
“你不该这么对他,毕竟他是无辜的……”
“那么我呢,我就不无辜了。”我转过身打断他的话,在明亮的灯光下望着那张让我爱慕了将近十年的脸。
“你太执着了。”夏明朗上前轻轻地将我拥进怀中,“丫头,和他回去吧,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但至少陆阳对你是真心的。”
“呵呵。”我大笑一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看,这就是我喜欢的男人,即使抱着我也不忘在松手后给我找个新的寄主。
我推开他,踉跄地退出包厢,身后传来他几不可闻的叹息,他说,丫头啊……
我走出黑白颠倒的时候,陆阳仍是安静地站在门口,即使屋檐遮住了他的身体,可他的半边肩膀却还是被雨打湿。
我冲进雨幕,陆阳连忙拽住我的胳膊,“七七,你这样会感冒的。”
我回过头,望向同样全身湿透的他,“那你呢,既然知道会感冒为什么还要冲出来拉着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我?”
他别过脸,有些不自然,“如果是我和你在一起,爸爸会放心些。”
“说谎。”我两个字,他摇摇头,“我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叫我姐姐了?”我靠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因为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
他怔愣地看着我,脸色一片苍白,我贴上他的耳边,缓缓开口,“告诉我说你喜欢我,”
“七……”
我吻上他的唇,探入他的口腔,我说,抱一抱我。
七
陆阳病了,而且是高烧。
我在饭桌上听说后愣了很久,然后上车,司机见我久久不关车门,疑惑地探过头,我说陆阳还没上车呢。
——大小姐,少爷病了,太太说今天不去学校了。
我望向身侧的空位,这个位置他跟了将近十年,现在终于病了,第一次,我安静地坐在车里,而陆阳却不在。
可是那些关于他的记忆却反复地在脑海中回荡,那些他笑的,尴尬的,脸红的,认真的模样,我第一次发现不知不觉中我竟储存了这么多关于他的记忆。
这么多与恨没有关系的记忆。
我去看陆阳的时候,他还在昏睡着,医院里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直皱眉,我走进他的病房,见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
我想到之前还生龙活虎时的他,在我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眼,温顺地叫着姐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叫我姐姐而叫七七了呢,是十五岁还是十六岁,我突然有些记不清了。
清晰存在脑海的都是那些他讨好我的模样,那些他说着姐姐不怕,有我在的模样,可是,倔强的我,明知道这些年的过错与他无关却还是强加到他身上,明知道夏明朗心里没有我,却还是利用了他。
我想起小时候,夏明朗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我,最倒霉的事也是遇见了我。
我想,不光是他,就连陆阳也是吧,因为我,他重回陆家,也是因为我,他被欺负了那么多年,原来,对不起他们的,终究只是我一个人而已。
我回到家的时候,陆应黎已经回来了,他阴沉着脸,将手里的手机扔给我,我接过一看,心里一凉,没想到手机是居然是那天在雨里我和陆阳接吻的照片。
“你想毁了陆家?!”他径直开口,我敛下心中的疑惑,漠然看着他,“不,我只是想毁了你。”
啪——
重重的巴掌声落下,我抬起有些麻木的脸,讥讽地看着他,“照片不是还没上报吗?怎么,担心别人知道你的儿子女儿乱来吗?”
“你……”他举起手,面色复杂地看着我,就像许多年前他看妈妈的表情。
许久,他将手放下,闭上眼睛不再看我,“你回房间吧,高考之后,我会送你去美国。”
夜里,我起来喝水,不经意间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脑海里闪过多年前妈妈临走前和陆应黎之间的争吵,脚步不由自主地向书房走去,然后我听见了那个让我恨了将近十年的另一个事实。
“七七……”陆阳在一旁叫我。
“告诉我……所有的事情。”我几乎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就连他什么时候出的院也忘记问了。
原来,十几年前陆应黎和陆阳的妈妈是一对恋人,偶然一次他在酒吧认识了我妈妈,然后两个人都醉了酒就稀里糊涂地过了一夜,没想到妈妈却怀孕了,在当时爷爷的相逼下,陆应黎只能抛弃陆阳的妈妈和我妈妈结了婚,没想到在我五岁时候,一次体检却发现了我的血型与父母都不符合,从而才调查出我并非他亲生女儿的事实。
“那妈妈她……”
“那天晚上是我把调查报告给她看的,她不相信,我没想到……”
原来,原来是这样……我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仇恨原来当事实摊在我面前竟是这么的不堪一击,让我无法承载。
我疯狂地跑出家门,陆阳在身后大声地喊着,七七,七七……
远远地还没到黑白颠倒就看见外面竖着大大的几个字‘此店转让’,我奔进店里,喧闹的场景依旧如昨日,只是却没有看见那个让我朝思暮念的人。
“你看见夏明朗了吗?”
“……没有”
“你有没有看见夏明朗?”
“……不认识”
“你认识夏明朗吗?”
“……你谁啊”
每看见一个人,我都问上一句,陆阳说,七七,别找了,夏明朗他走了。
陆阳说,七七,你知道为什么当年夏明朗会出现在那里,从而救了你吗,因为他需要绑架你然后拿钱去救他的兄弟,当年的夏明朗只是个街头小混混,可是因为你他被困在山里将近一个星期,耽误了他筹备钱的机会,尽管爸爸后来给了他一大笔谢金,可是还是没能
挽回他兄弟的命,听说,他兄弟是为救他才进医院的,可是,因为你,却来不及救治而死。
陆阳说,七七,夏明朗的兄弟因你而死,他是不会喜欢上你的。
陆阳说,七七,我们回家吧,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可是,陆阳,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恨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你现在告诉我一切都是个错误,一切都是我在天真的以为,那么,我那么多年的喜欢和自以为是的仇恨要向谁去诉说。
我蹲下身子,轻轻呢喃,夏明朗,你带我离开好不好。
霓虹灯在暗夜里闪烁,四周的喧闹,可是我却再也找不到我的明朗了。
八
高考结束后,我放弃了学业,陆应黎在那之后找过我一次,他说,他很庆幸我依旧做他女儿,不过,如果我哪一天想通了,想要做他儿媳妇了,他也会很高兴的。
我依旧是陆家名义上的千金,只是我却不再住在陆家了,对于我来说,享受了十几年属于陆阳的幸福和家,是时候该还给他了。
陆应黎买下了黑白颠倒送给我,他说,这是他作为爸爸却没能照顾好妻子和女儿的愧疚,是他应该做的,我没有拒绝,对于陆应黎来说,它是对于子女的心意,对于我来说,却是一段永远戒不掉的回忆。
我将黑白颠倒改名为‘守望者’,固执地守着它两年,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进入然后离开,每一次,只要有剪着短碎发,穿着白衬衣的男人走进,我都会以为是夏明朗回来了。
后来,有一天,陆阳来了,他说,七七,我看见夏明朗了,他换了发型,身上还是那一身白衬衣。
他说,七七,对不起,我骗了你,夏明朗不是因为恨你才离开你的,是爸爸找到了他,爸爸说,你的人生不应该交给一个差点成为绑匪的人。
陆阳又说,当初的照片也是夏明朗发到爸爸的手机上的,夏明朗说,不把你的身世告诉你,你就算是恨一辈子,也不会和我在一起的。
陆阳还说,七七,去找他吧,他如果不是因为爱你就不会守护在你身边那么多年。
我收拾好旅游包的时候,陆阳站在一旁看着我,两年多了,他也从当年那个腼腆的男孩蜕变成一个成熟稳重的小男人。
我说,我想先去大山,那里是我和夏明朗初遇的地方,也是我们记忆的第一站。
站在翠绿的半山腰上,我一步一步地踩着荆棘丛,一点一点地寻找当年夏明朗带着我走过的足迹。
可是从前终究只是从前,大概永远也比不上现在了。
所以,我踏上了流浪的旅途,每到一站,我都会想象,如果是夏明朗,那么他会去看哪些风景,走哪些路,有着哪些感受,或许,在未来的某一站,我们还会相遇,只是那时,我不再是那个执着的陆家千金,我只是个为爱而生,爱走而亡的小女人。
而在那些满目疮痍的繁华过后,夏明朗,我只想告诉你,遇上你,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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