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你不知道她有多美

2017-04-07 22:18 编辑:支元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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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 西

 

春雷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废墟有多美,更不会说地震是美的。你只要看一看我身上的这些疤痕,就知道我不会说地震的好话。傻瓜才会说地震有多美、有多震撼。我是说女人,那个叫向青葵的女人。

 

她是发生地震那年的春节嫁给念哥的,也就是1976年。念哥姓贝,大名贝云念,是我们家的邻居。年初二,我还睡在床上做梦,他就把我叫醒了。他说春雷,咱们接嫂子去。那年头时兴婚事简办,越简办越体现生活作风健康。念哥是等着提拔的机关干部,当然不敢铺张浪费,说实话,他也没有铺张浪费的能力。

 

他很简单,就踩着一辆借来的三轮车驮着我去医院接嫂子。他身上的棉衣已经半旧,脚上蹬着洗得发白的球鞋,只有脖子上的那条红围巾是新买的。青葵姐比我们起得还早。我们赶到时,她已经在宿舍楼下等了半个小时,连鼻子都冻红了。念哥把脖子上的红围巾取下来,捂到青葵姐的脸上,驮着她往回走。三轮车被念哥踩得飞了起来,他不时回头看看青葵姐,眼睛笑成一道缝。

 

我和青葵姐面对面坐着,头一次离得那么近。我看见她长长睫毛上像沾着水雾,眼珠子比蓝天还清亮,红扑扑的两腮挂着酒窝,一直挂着,没有停止过。谁都知道青葵姐漂亮,但那一天她是最漂亮的。后来我观察,只有笑的时候她才有酒窝,这证明那一天她都在笑。

 

念哥的三轮车越快,打在我脸上的风就越大。我的脸好痛。我缩了缩脖子。青葵姐看见了,从包里掏出一盒雪花膏,抠了一点抹到我脸上。她说你看你,脸都冻裂了。她的手像温热的水在我脸上流淌,我舒服得几乎晕了过去,脑海里突然跳出两个字:天使!原来青葵姐是仙女下凡。我甚至想是不是因为有了她,人们才把医生称作天使?现在说出来不怕你冷笑话,青葵姐这么擦过之后,我三天都没洗脸,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脸上的雪花膏。我一直认为雪花膏的味道,就是青葵姐的味道。

 

那天,我比念哥还高兴。好多人来吃喜糖。他们来了又走,只有我一整天坐在念哥的屋里。到了晚上,念哥说又不是你娶媳妇,瞎乐什么?快回去睡吧。我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怪天黑得太早。青葵姐从里间拿出一个塑料皮笔记本,说你累了一天,这个送给你吧。要知道,像这么高档的塑料皮笔记本那时并不多见。我母亲没有工作,全家靠我父亲的工资,即使看见过这样的本子,我也舍不得买。但这个礼物放在这个晚上给我,我一点也不高兴,它像一道逐客令,我收下之后就再没理由呆在他们的屋子里了。

 

很快,整幢楼都知道了青葵姐的美丽。按现在的说法,她很具杀伤力。当天晚上,我的父母就吵了起来。我父亲说你看看人家娶的媳妇,要身材有身材,要胸口有胸口,还是个医生,现在的年轻人真有福气呀!我母亲说人家娶媳妇,看把你急成什么样子了。我就知道你那老毛病没改,想要漂亮的先把我离啦。他们小声地吵着,以为我是聋子。

 

几天后,三楼的孙家旺也跟她媳妇吵开了。她媳妇怪他看青葵姐看得太傻,看得眼珠子都快爆裂了,说他故意在楼下等青葵姐,还为青葵姐提南瓜。孙家旺可不像我父母那样低声下气,他站在走廊上大声地跟媳妇对骂,其中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我喜欢她,你又能把我怎样?大不了咱们离!那时我觉得孙家旺不要脸,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但到了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故意说给青葵姐听的。他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大约过了两个月,孙家旺真跟他媳妇离了。后来孙家旺想打青葵姐的主意,我听他对青葵姐说是因为你,我才离的。

 

这些事我都写到了青葵姐送的笔记本上,但写得最多的还是青葵姐。我想她雪花膏的气味,想她软绵绵的手,想娶她这样的媳妇,想跟她说话,想天天到她家去串门。我还在笔记上画她,开始画得一点都不像,后来越画越像,画得她的相片还像。如果不是因为崇拜她想做一名医生,也许她送的笔记本早把我培养成画家或者作家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青葵姐住进这幢楼,周围的夫妻常常莫名其妙地拌嘴,冷不丁就会从某个窗口传来摔碟砸碗的声音。这是用预制板搭建的大板房,基本上没什么隔音功能。好几次念哥出差了,孙家旺赖在青葵姐的屋里不走。青葵姐就隔着墙壁叫:春雷,你把我的相册拿过来。或者这样唤:春雷,你念哥不是说今天晚上回来吗。

 

我哎哎地应着,跑到她的屋子里跟孙家旺比坐功。他不离开,我就一直坐着。有时候,那个赖在屋子里的不一定是孙家旺。我不太记得他们的名字了,反正只要念哥一出差,来的男人就特别多,特别复杂,不是孙家旺就是李家旺,不是李家旺就是贺家旺。不管什么男人,青葵姐都叫我过去陪他们,让他们没有下手的机会。青葵姐的那本相册被我拿过来又拿过去,成为到她家去的借口。有好几次那些垂涎欲滴的男人走了,我还不想走,青葵姐就给我热她做的水晶包子,让我一边吃一边听她说念哥的好。我听着,好想让她再给我擦一次雪花膏。但是天气已经不允许了,热了。我的脸也光滑了,再也没有理由了。于是我就装病,不上学也不去医院。母亲没有别的办法,请青葵姐在家里给我吊针。你不知道那样的时刻有多幸福。为了能让她给我扎针,我恨不得天天生病。

 

当然这不是我接触她的惟一方式。我帮她从楼下提过水,跟她学过打针,为她拆过毛线,还故意站在走廊上朗诵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如果我读错了,她会着急地跑出来帮我纠正读音。有时我故意把字读错,她并不知道我的伎俩。但是念哥看出来了。念哥是多么聪明的人呀!他拍着我的脑袋说鬼精灵,你要是跟我一样年纪,那青葵姐就是你的啦。我心里暗暗得意,朗诵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放暑假时,我获得全校朗诵第一名。我把奖状拿给青葵姐看,她说要不是我指导,你哪里会获奖?快请客。

 

我没钱请她下馆子,就买了一根雪条给她。你没看见她吃雪条的样子,用你们的行话来说,简直是一门艺术。一根雪条在她嘴里比在任何人嘴里呆的时间都长,她不像我们用牙齿,而是用舌头慢慢地舔,用嘴轻轻地含。如果雪条融化得太快,她就抽出来让它歇一会,等雪条上凝聚了水滴,她又及时把它含住。雪条在她嘴里滚来滚去,直到只剩下那根木片。就是木片,她也要含一会才舍得丢掉。我母亲说看青葵吃雪条,就知道她是一个懂得节俭的媳妇。

 

十天之后,我们唐山就发生了震惊全世界的里氏7。8级地震,你们都应该听说过。即使死了我也不会忘记那个时间:1976年7月28日凌晨3点42分。当时,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反正我醒了,身上只穿着一条裤衩。父母尖叫着跑出门去,一块水泥预制板砸在他们的身后。泥沙俱下,生死攸关,他们把我这个独生子留在屋里。我并没有急着逃命,真的。我也没有父母那么胆小怕事,好像我这条命不值得珍惜,或者我这条命应该献给什么人。

 

我闪到墙角,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声音。我想有可能的话,我会冲过去救青葵姐。但是速度太快了,还没等我行动,那边就传出了她的惨叫,紧接着是楼板坍塌的巨响。完啦!青葵姐肯定被砸死啦。整幢楼剧烈地摇晃起来,就像人哭到伤心处发抖那样。我被抛出窗外,和那些泥沙、门板、玻璃一起往下掉。这是一幢四层高的楼房,我们都住在四楼。奇怪的是我掉到地上之后,竟然没有死,只是那些落下的玻璃纷纷扎到我的身上。站起来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长满玻璃的刺猬。这要在平时早就痛死了,但那时我却不知道痛。我看见人们惊慌地从楼道里跑出,看见有的人从楼上摔下,像石头那样嘭地砸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喊叫声中,我跟着人群跑去,刚跑出去几十米,回头一看,那幢楼就不见了。

 

除了惊叫和哭泣,就是喊爹叫娘、呼儿唤女的声音。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想喊几声,但是我把父母的名字给弄丢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也没喊我。我想青葵怎么就死了呢?她那么漂亮那么水灵怎么就舍得死呢?我试着拔出腿上的玻璃,一股热乎乎的血流下我的小腿肚。我不敢拔了,得等医生来拔,要不然血会流干的。

 

人们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忽然,响起一个大嗓门,他叫大家不要惊慌,毛主席会派飞机来接我们。这句话像炸弹,把人群炸得东倒西歪,稀里哗啦。好多人说那乾等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飞机场!人群往飞机场的方向走去。我跟着他们。他们越走越快,我越走越慢。我不知道为什么慢?我又不感到痛,为什么会慢?现在我当了医生才知道,肯定是那些玻璃在作怪。你想想肉里戳进那么多三角形的、四边形的、多边形的玻璃,我敢保证,就是施瓦辛格演的“终结者”,插上了这些玩意也快不到哪里去。

 

走了一阵,父母找到我了。他们又惊又喜,摸我的脸,拍我的肩,看看我是不是哪里少了一块?当他们的手被我刮痛之后,才知道我的身上插满了玻璃。父亲想背着我走,但他怕把玻璃压进我的肉里,加剧我的疼痛。母亲想抱起我,但她的手刚伸过来,就听到玻璃砸进肉里的噗噗声。我头上长角,身上长刺,只要力气一碰上我,那些透明的多边形就会毫不客气地往肉里钻。母亲哭了,父亲叹气。我告诉他们我一点都不痛,叫他们别管我。可是他们不听,陪着我慢慢地走。父亲从地上捡起一根别人掉下的三角拐杖,递到我手里。母亲催促我加快速度,说太慢了就坐不上毛主席派来的飞机。

 

地下又动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这叫余震。人群顿时乱成一团,全都向前狂奔。父母被人流裹挟着往前冲。我听到母亲喊:春雷,你快一点,我们在飞机场等你,我们到飞机上去给你抢座位!逃命的人像洪水一样从我的身边拥去,很快就把母亲的声音淹没了。我没他们那么怕死,避到路边慢腾腾地走着。我不知道哪来的胆量,一点也不害怕丢掉性命。青葵姐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从医学的角度讲,当你全身都是伤口又淋了一场雨的话,是很容易得破伤风的。这就叫做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顶头风。真倒霉呀!那雨说来就来,也不商量一下。逃命的人在雨里奔跑。那么多雨滴一起敲打我身上的玻璃,好像在演奏一件乐器。我没感到痛,反而觉得雨打玻璃的声音很好听。就是到了现在,我都还佩服那时的勇气。渐渐地大部份的人消失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行动不便的走在雨里。我听到有人喊春雷,喊了好久,我才明白是喊我。

 

那不是别人,是青葵姐的丈夫念哥。他的一只小腿被预制板压断了,只能爬行。他的全身都是泥巴,断的地方还流着血。我把手里的三角拐杖递给他。他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我的肩膀歪歪倒倒地往前走。他的血流到地面,跟着那些雨水往低凹处流去。我说青葵姐死得好可怜,我听到了她的惨叫。他把手从我的肩膀上拿开,用拐杖支撑着单腿跳跃前进。我跟上他,谁也不说话,只听见雨打玻璃。

 

念哥越跳越快。我被他摔在身后。我说念哥,你等等我。他说不能再等了,再等,我身上的血就不够用了。念哥和他们一样怕死,为什么都那么怕死?他们只管往前跑,却从来没回头看一眼留下来的亲人。念哥为什么不留下来陪青葵姐?我看见一只狗死的时候,另一只狗就不会离开。我像是有点清醒了,对着念哥喊:你一个人逃命吧,我可要回去陪青葵姐。他突然停住,扭头看着我:谁说你青葵姐死了?谁说的?我说是从她的惨叫声判断出来的。他说你的青葵姐没死,她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我好惊讶,说她没死吗?没死,她为什么不等你?他说是我叫她先走的,现在关键是看谁能抢到飞机的座位,。毛主席派来的飞机是有限的,只不过才十几架,谁抢到座位,谁就能活命。这么说青葵姐和我母亲一样,是抢座位去了。既然青葵姐还活着,既然她还活着……我的身体立即有了力气,快步追上念哥。两人在积水中呱哒呱哒地趟着。我仿佛听到了青葵姐的喊声。喊声从前面的人群传来。我说这是她在喊吗?念哥听了一会,说她叫我们走快一点。

 

我们把所有的力气和精力都用来走路。

 

我说青葵姐的歌唱得真好听。念哥说她什么时候唱歌了?我说晚上呀?难道你没听见吗?半夜的时候她总会唱那么一小段,你睡在她的旁边都没听见吗?念哥说那不是唱,是哼,是哼歌,等你结了婚就明白了,女人都喜欢那么哼。我说别的歌也好听,但青葵姐的是最好听的,虽然没有歌词,就是好听。念哥说你青葵姐不光歌好听,还暖和。我说什么叫做暖和。念哥说像冷天被窝里放了个热水带,这就叫暖和,明白不?我说明白。念哥说那水晶包子呢?青葵姐做的水晶包子好不好吃?我说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就流口水了。念哥说你青葵姐没一处不好,就连她洗的球鞋也特别白,我妈都洗不过她。她的身子比香水还香。她的眼睛,她的酒窝,她细白的脖子,没有一处不好。她的腰那么细,屁股却那么壮实,人人都说她能给我生大胖小子。算命的说,她至少能活到80岁,我会死在她的前头……念哥越说越激动,竟然哭了起来。我说你怎么啦?他说没、没什么,是我的腿痛得太厉害了。

 

我们默默地走了一程,步子越来越沉重。念哥说等你长大了,我也给你找这么个好媳妇。我说除了青葵姐,谁也不要。念哥说傻瓜,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谁叫你妈不早点把你生出来。我说等我长大了,你能把她送给我吗?他说不行。我说那你能不能不搬家?让我一辈子做你们家的邻居。他说哪里还有家呀?全都塌了。这时我才想起家没有了。我说飞机真的会来接我们吗?他说毛主席的心里装着人民呢。我说毛主席会重新给我们一个家吗?他说会的。我说如果有了新家,你一定要让我住在你们家的旁边。他说就让你住在旁边吧!

 

雨停了。天边开始露出淡淡的白光。好几次我都想趴下了,但是念哥说,每往前走一步,就离飞机近一步,没准你青葵姐已经为我们占了好几个座位,没准一上飞机就能躺到青葵姐的腿上美美地睡一觉。我想这一次又不是装病,青葵姐准会让我躺的。我好想躺到她的大腿上睡一觉呀!我想着青葵姐的大腿,跟着念哥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我们就这样离飞机场越来越近,渐渐地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当我们走到人群的边缘时,念哥却不行了,他像一棵大树哗啦地栽到地上。他的血已经流干了。他最后对我说:春雷,如果你还能活下去,拜托你找到青葵姐的尸体,替我好好安葬她!

 

这时,我才确信青葵姐死了。念哥是用她来鼓励我,也鼓励他自己走到了飞机场。要不是想着青葵姐,我准在半路就趴下了,那今天我也不能给你讲这个故事了。我记得当时胸口一阵痛,泪水叭叭地涌出眼眶。我哭了,在我的哭声中,痛觉一点点地回来,身体像着了火,痛不欲生。我真的看见身体着了火,那是太阳的光线,它们照射到插在我身体的玻璃碴儿上。我看上去是那么的透明,那么的闪闪发光。在太阳的光芒中,人群围了上来,以我为圆心围成一个圈。这个圈随着人群的加入越来越大。我看见整整一飞机场的人全都没穿衣服,他们冷得瑟瑟发抖。我多么希望青葵姐还活着,她就赤身裸体地站在人群中。我是多么地想看一次她的裸体。

 

你想想,太阳照着整个飞机场的裸体那会有多壮观。那都是活活的生命呀!半夜里为了逃命,他们根本没顾得上穿。后来有人告诉我,发生地震时凡是顾着穿衣服的,基本上都没跑出来,他们一共有24万人。

 

终于,我听到天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我想那一定是飞机的声音。但是还没等看到飞机,我的腿就软了,就支持不住了。我倒下去,那些插在我身上的玻璃碎的碎,断的断,撒落一地。突然,有一只手,就像青葵姐软绵绵的手,拽了我一下。我飞了起来,在站满裸体的上空。又突然,那只手一松,我跌回了地面。

 

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得破伤风。我被帐篷搭建的部队医院救活了。出院后,我回到那个倒塌的家。遍地都是破烂的预制板,水泥块里露出钢筋头。我估摸着,开始在废墟上寻找青葵姐的尸体。我搬开石头、水泥块,挖了三天,把手掌都挖出血了,连青葵姐的影儿都没找到。后来,每年的7月28号我都要到那里去看一次。从那里逃出来的人这一天都会回去,有好几十个。他们默默地站在哪里,悼念死去的亲人。在这些悼念的人群中,我也没有发现青葵姐。当悼念的人们离去后,我坐在废墟的石头上闭上眼睛,就这样轻轻地闭上眼睛,青葵姐准会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站我床头,用软绵绵的手为我扎针。她离我是那么的近,我看见她长长的睫毛上像沾着水雾,眼珠子比蓝天还清亮,红扑扑的两腮挂着酒窝,一直挂着,没有停止过……

 

对不起,每一次我说到这里就抑制不住流泪。当泪水涌出我的眼眶,我就得立即睁开眼睛。这就像影碟机的暂停,我希望青葵姐以这样的画面永远停在我的脑海。事实就是这样,直到今天,我已年过四十都还没娶媳妇。我见过好多漂亮女人,但没一个有青葵姐漂亮。

 

(编辑:马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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