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马桑部落的三代女人

2017-04-11 07:09 编辑:支元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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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董秀英[佤族]

  序

  记不得是哪年哪月哪日,但晓得,走出石洞的那天,月亮圆、月亮明。山草山花、树林野果分得清。

  阿佤人的祖先,一个赤裸着全身、前腰吊块兽皮、脸上刻满皱纹、头发白花花的男人,双手捧着燃烧的柴皮,领着十来个同样赤裸的同族人,走上了小路。

  小路铺满老野牛的脚印,细细长长这是野牛的路。走了三天三夜,来到有条小溪、长满野果的山梁。他们把这个地方叫班老。

  在三棵黄心兰树中间,大家拉着手,踩平野草、扳断树枝、咬下芭蕉叶,挨着大树,搭起了三个窝棚。

  白天,男人们爬上高高的山梁,追赶麂子、围住野猪;女人们下到深深的箐沟,找野菜、摘野果;晚上,在三个窝棚正中,烧起通天大火。用绿竹筒煮野菜,用大火烤着兽肉。大家填饱肚皮,抹抹嘴巴,一起围着火塘跳:

  香香脆脆的兽肉,
  清清凉凉的山泉,
  酸酸甜甜的果子,
  苦苦涩涩的野菜,
  生在老林,
  长在深箐,
  养着走出石洞的阿佤人……

  原来,只有三间窝棚的班老寨,现在已经是有十间矮小茅草竹楼的部落了。

  这天,一大早,“嘣!嘣!”的锣声在大雾中敲响了。有的阿佤人扛着粗大的树干;有的背着成串的茅草排;有的抬着要丝丝的凤尾竹;妇女们的竹篮里装着一筒一筒的小红米水酒,他们来到部落中间的一块空地上,帮一家要拿婆娘的阿佤人建盖新竹楼。

  妇女人整齐地排成一行,挥动着锄头平整地基。小伙子们把一根根圆柱子栽上,架上大梁。老人们爬上房顶,把草排拴上……太阳下山时,竹楼盖好了。

  新房的主人,在竹楼四周烧起柴火,翻烤老鼠干巴、麂子干巴、野牛干巴。

  人群围住火塘、轮流喝着水酒,嚼着老鼠干巴。

  小雀睡觉的时候,阿佤男人拉着阿佤女人,跳着唱着送主人进新房。这间新房还没有见到太阳,汉兵军阀就进山,一把火把窝棚点燃了。

  一根根柱子,像一柱柱快烧尽的香火,冒着小股的白烟。被砍去头的、割去耳朵的、挖掉眼珠的、划开肚皮的阿佤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姑娘们赤裸裸地捆在大树上,长长的黑发遮着她们不瞑的眼睛。猎狗望着主人淌着眼泪。班老部落的草屋顶变成了白灰,被山风抬得老高老高。

  侥幸剩下来的阿佤人,带着婆娘儿女,逃进了深深的老林。

  马桑部落的诞生

  大雾懒洋洋地爬上了山顶。一个壮实的阿佤汉子背着大竹篮,低着头在山路上走着。他的婆娘抱着三岁的小叶嘎,脚跟脚地挨着他,他们钻出了绿茵茵的翁嘎山。

  阿佤汉子站到了山包上,按着手中闪亮的长刀,圆鼓鼓的眼睛、充满了血丝。他望着山下,祖先踩下的地基、生养子孙后代的班老,愤怒得用嚼槟榔染红的牙齿咬破了厚厚的嘴皮。他的婆娘哭酥酥的脸上,又滚满了泪珠。

  “哇啦”一声,小叶嘎哭了。阿佤汉子拍拍她的小屁股,推着婆娘,走进了黑压压的原始森林。

  老林里有棵车树王。

  这是十丈高的撑天伞。枝杈伸得很开,遮得下两个部落的人躲雨歇晾。十个阿佤汉子分开手,还拢不了树身。树叶绿茵茵、密密层层,树叶间看不见空隙,漏不进阳光雨水。

  一阵大风从山头下来。

  风翻动树叶,哗哗啦啦。熟透的车树果,滚满树下。树上的贪嘴鸟飞了,小野兔、小马鹿,拼命逃向林子深处。

  一只过山虎随着果子的香味走来。

  阿佤汉子拉着婆娘,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老虎低着头吃果子。吃饱了,抬着圆鼓鼓的肚子,懒洋懒洋地走了。

  豹子扬着头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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