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笑——第十一章(2)

2017-04-13 16:31 编辑:富山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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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布鲁斯童年尚未离开旧港的时候——他在这儿也住过,在同一个旅馆里。当时他叫约翰·斯托克顿。当时这里是整个镇上最好的街区。当时,这条街再往上都是树和农田。汽车出现以前,往山上开发实在太费劲儿,况且,当时还不需要开发那么多地方去适应旧港的人口数量。彼时布鲁斯一家还没有搬到印第安纳波利斯去,布鲁斯的爸爸还任着旧港高中的校长。

    他当时穿及膝的短裤,跟父母住在三层廉价旅馆二楼的两个相邻的房间里。旅馆虽不是镇上最好的旅馆,可在当时却也未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如今一半的房间都住着劳工。

    店主还是布鲁斯小时候知道的那个寡妇。只是老了。当年她就是个年轻的寡妇,拖拽着一儿一女——小子比闺女大个两、三岁。这会儿,儿子已经离开了——据说正在芝加哥一个广告公司里做录入、校对的工作。布鲁斯听到这个消息实在忍俊不禁。“真是循环往复殊途同归的生命轨迹。”他的父亲和寡妇的儿子在同一产业工作,工作上有来有往,都是兢兢业业、蜗居在规则内的人。布鲁斯听了寡妇儿子的这个消息,不禁想到自己报社里一个同事说过的话:美国有这么一路人,通常来自爱荷华、伊力诺伊和俄亥俄。“他们或是从事小本买卖,或是经营农场牲畜,可是某一天,突然之间啊,他们就琢磨了:我这样下去就完啦。我这样下去就算到头啦!这以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小农场或小商店换成福特汽车,带上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开始旅行。他们去加州、德州、弗罗里达“见世面”……长途迁徙后,车子都掉链子了,可他们不管这些个,一路向前!最后,终于,他们回到了原来出发的地方。接着,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故事又重新上演一遍。他们又琢磨了:我这样下去就完啦,必须上路!必须移动!生命在于移动!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的一些个想法吧。乡村挤满了因为这个原因而离乡背井的车队。要是车在半路上彻底坏透了,他们就不得不留在抛锚的地方做劳工。这样的人很多。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美式激情。不断前进的激情。唉……”

    寡妇的儿子到了芝加哥以后,不仅找到了工作,还结了婚。女儿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挺大的一个姑娘还没对象。眼看着寡妇越来越老,女儿便十分自然地接替了妈妈的位置。旅馆随着小镇的改变也变得大不一样起来。过去布鲁斯还穿着及膝短裤跟爸爸妈妈住在这里的时候,旅馆里住的都是些挺一般的正经小人物——拿他爸爸来说,就是个高中校长;此外还有未婚医生、年轻律师……当时,途经小镇的背包客为节省起见,一般不去商业街上较为昂贵的地方住,而选择坐落在更高处的便宜旅店。黄昏时分,人们可以看到他们坐在门廊里的椅子上,互相解释为什么自己选择了这么便宜的所在。一般来说他们的借口都是:这儿比较清静。他们都琢磨着怎样投资自己旅行帐户里还剩着的那笔小钱,同时又皆为持有这样的想法而略感害羞。

    寡妇的女儿当时是个金色大波浪卷发的小美人儿。春秋的傍晚她在旅馆门前玩耍。过路的背包客就逗她玩儿。她也喜欢被人逗。他们一个个把她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摆着,给她一个便士或几根糖棒。“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布鲁斯想到。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的?可能她并不自知。也许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年轻男人的膝头,突然之间就有了别样的感觉。虽说她当时还不知道这感觉是什么,但有一点她感觉到了:再随便往男人身上坐好像不合适了。于是她带着些许自尊自爱的情绪从男人身上一跃而下。她的表情把在座的背包客都逗乐了。年轻男人本想把她拉回来,本想让她重新坐回到自己的膝头上来,可小姑娘不乐意了。她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上帝知道她后来想了些什么。

    布鲁斯记得,在某些春秋的傍晚自己也会同父母一起坐在门廊的椅子上闲聊。也许当时他在。也许他也是见证小姑娘内心变化的目击者之一。

    当时,爸爸在高中的校长身份还让人高看他一眼呢。

    布鲁斯的妈妈,叫玛莎·斯托克顿的这位女士,在布鲁斯成长的过程中,奇异地保有着一种既模糊又清晰的形象。布鲁斯不是梦到她,就是想到她。在他的想象里,她有时年轻貌美,有时年老厌世。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仿佛业已成为一个他可以自由运用想象去玩味的对象。当一个儿子的母亲去世了,或者儿子不再同母亲同住的时候,后者就变成了前者想象里非常重要的一个角色。他们将她们无限理想化。为什么不呢?她们几乎已经永远地离开了。现实不会再来破坏对于她们的想象。这赋予了想象比现实更大的意义。

    妈妈,亲爱的妈妈,快回来吧。

    (编辑:刘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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