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笑——第十章(1)

2017-04-13 17:19 编辑:富山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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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嚯,热浪滚滚!布鲁斯·达德利躲在河里游泳。六、七、八、九月的新奥尔良,再没有别的什么地方能跟这儿相提并论了。布鲁斯慢吞吞地沿河而下。常常整日整日在河边的小镇里晃悠。坐火车当然快。可再快他能做什么?反正没急事儿。

    “急什么”这句话,基本概括了布鲁斯刚离开波妮丝和报社时的主要心情。遵循这声心灵的召唤,他醒着尽量做个闲人——坐在树荫里,坐在驳船邮车里,坐在河边镇上的店铺门口——睡着了就顺便做做梦。所过之处,人们用一种慵懒的长音说话。这边黑鬼们在锄棉花地;那边黑鬼们在钓鱼。

    布鲁斯特别喜欢观察黑鬼。他发现黑鬼这个群体长着长着就不那么黑了。他们变成略浅的某种颜色——天鹅绒般柔和的咖啡色;外形逐渐呈现高加索特征高加索人种又名白色人种或欧罗巴人种,作者这样写其意自明。——译者注。黑女人参加了社会工作以后,奇迹般地漂白了整个黑色人种的肤色,在温柔如水的南方夜晚,尘土在和暖的风中飞扬,棉花地边上,沿着磨坊小镇的土路,人影若隐若现,伴随压抑住了的莺声燕语,漂白工作正在进行着。

    噢!我的

    我的小斑鸠犬

    我就是不给你呀

    我的果冻卷果冻卷,原文为jelly roll,有男性生殖器之意。——译者注

    美国人对这种混合早就司空见惯。在美国,一个同布鲁斯一样喜爱动脑的人几乎总会同法国人、德国人、意大利人和英国人——大部分是犹太佬——结识为某种意义上的朋友。美国中西部的文化圈里充满了跟美国毫无关系的人——波妮丝就是在这个圈子里英勇挺进的,而布鲁斯则站在它的边缘默默观察并略感厌倦。圈子里有个波兰雕塑家,有个意大利雕塑家,有个法国半吊子学者……有美国人没有?恐怕唯一实打实的美国人就是布鲁斯了——即是说,唯一鲁莽胆怯腼腆而又冒冒失失的人,就只有布鲁斯了。
 
    现在想象你是一张画布。你看到人们走过来,把各种颜料挤在正要画你的这个画家的调色盘里。你想到自己就要被画家用这些东拼西凑的颜色以不纯粹的方式创作出来。你想到这一些,难道不会吓得发抖吗?何况这个画家本人也不过是由碎片拼拼凑凑出来的人形罢了。

    布鲁斯怀疑自己是否真能对犹太人、德国人、法国人……总之是那个圈子里的所有人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了解。

    现在连黑人也掺合进来了。

    黑人越来越多地参与到了美国的社会生活中。这一点,布鲁斯在离开芝加哥以后有了很深的体会。

    黑人对于社会的参与要比在美国的犹太人、德国人、波兰人和意大利人更急切、更迅猛。到处都是他们的身影。人们不知不觉的当口,他们已从后门进来了,鞋底打磨着地面,踏着舞蹈的步伐,摆动着他们笑语歌声之容器一般的身体。

    什么事最终都逃不过个体的眼睛——尤其是有文化、并正好有心情对社会加以观察的个体——比如现在的布鲁斯。

    布鲁斯行至新奥尔良,尚有二十英里就要抵达旧港的时候,在大河之滨看到一排面水的港区,港区的船坞边停靠一艘燃气引擎的小船,有一户人家住在上面。船侧漆着标语——“耶稣必然拯救我们”,“他们总会完蛋的”。布鲁斯心说,这是哪个传道士顺着河往南去、想拯救世界呢?一家之主——也就是布鲁斯调侃为传道士的那位,是个虚弱的赤脚男人,留着脏兮兮的胡子,萎靡地塌陷在舵后面。他老婆,同样光着脚,坐在一把摇椅上晃悠,满口漆黑的残牙。他们之间,两个赤脚的孩子挤睡在狭窄的甲板上。

    (编辑:刘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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