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笑——第一章
2017-03-28 18:05 编辑:富山柏
布鲁斯·达德利站在窗前。
透过窗上斑驳的油漆渍,隐约能看见一堆空盒子。盒子背后是点缀了垃圾的工厂间空地。空地一路延伸到俄亥俄河滨的峭壁,河水微微泛褐。春之将至,很快就能开着窗儿干活了。离布鲁斯不远,一个精瘦的、上了年纪的人,蓄有两撇浓密的小胡子,站在另一扇窗前。他的名字叫斯庞齐·马丁,喜嚼烟叶,有一个老婆,总在他发薪水的日子陪他喝两口。一年中好几次逢发薪水的日子,斯庞齐跟老婆两人就不在家里吃晚饭,而是跑到山岭一隅的旧港商业区,在那里找一个阔气的馆子大吃一顿。
吃完那一顿,若是春夏秋三季,又恰逢晚间天气晴朗鱼儿肯上钩,两人照例还要再买点三明治,外加两夸脱肯塔基月牌威士忌,然后出发去河边钓鱼。一度在河水丰盛的年代,河上游大约四英里左右的地方,曾有过一个小型锯木场,兼为通过水路运送信件的船只加油。两人对这个厂的废址十分钟情,虽说得走不少路,两人又都颇上了些年纪,他们却总去那儿钓鱼。好在两人都身形精瘦小巧。又好在,他们总随身带着玉米威士忌。这威士忌区别于市面上流行的那种,它透明如水,又糙又烈,能极快地舒筋活血,且其效力久久不散。
一到地方,他们就升起篝火,放下鱼线。
斯庞齐常对布鲁斯说起自己的老婆如何如何的不在乎任何事。“她结实得很,可像只刚毛猎狐梗呢。”他总这么说。夫妻俩年轻的时候有过两个孩子。大的是男孩。男孩爬火车断了腿。斯庞齐的二百八十美元打了水漂,六个礼拜以后,经过一番徒劳无功的煎熬,男孩死了。
小的是女孩,仿佛开玩笑似的,给起了个名儿,叫伯格丝·马丁(Bugs,指虫子、瑕疵、漏洞。——译者注)。斯庞齐一提起伯格丝,就气不打一处来,嘴里的烟叶也比平常要嚼得更有气势。小姑娘生性放荡,说什么也不能把她从男人身边拉开。对此,马丁夫妇都尽力了,虽然未果。
举例来说吧,某个十月的发薪日傍晚,斯庞齐照例跟老婆一起去“钓鱼”。翌日五时许,两人到家,都有点儿高了。斯庞齐先进了屋,女人跟在后头。如你所料,斯庞齐发现了正在门厅的新地毯上呼呼大睡的伯格丝,和一个毛头小子。
顺带一提,小姑娘那年才十五岁。
岂有此理!这不是以前在毛瑟的杂货铺里打工的小伙子吗?他早就不住在旧港了,天知道他现在靠什么为生。哦,年轻人悠悠地醒来了,惊讶地发现斯庞齐就站在面前,一手还把住了门。年轻人立即睡意全无,一跃而起,夺门而逃,差点儿就把斯庞齐撩倒了。斯庞齐见追不上年轻人,就转身走向伯格丝,把她摇得牙齿咯咯打起了颤。
这事免不了给伯格丝招来一顿痛打。现在好了,斯庞齐想到,现在她去了辛辛纳提。她时不时会给她母亲写封信,声称自己在一个商店工作。斯庞齐知道,这当然是在撒谎。从前住在旧港、眼下在辛辛纳提做事的某人告诉斯庞齐,有一天晚上,他亲见伯格丝同一群有钱的辛辛纳提运动员在一起胡闹。他在给斯庞齐的信里提起这事。他表示,斯庞齐多少应该给自己的女儿做做规矩。他还表示,不过又何必大惊小怪,这孩子从小不就这样吗?
不过,等一等,这家伙凭什么管马丁家的事?他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对不对?斯庞齐没有把信给他老婆看。把她煽起来没什么好处。妈妈愿意相信自己女儿的谎言,简直何乐而不为。即使,像伯格丝常在信里说的那样,有朝一日她真的回来看望妈妈了,谎言也不会被拆穿的——只要是女儿自己不打自己的小报告。
马丁太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女人。“钓鱼”时那五、六口月牌威士忌一下肚,她就醺醺然极为放纵起来,躺在篝火边上的木屑堆里与斯庞齐调情至兴起,就干脆在野地里欢度良宵。因为身手矫健,这种野地运动对于她只是小菜一碟。大抵正因如此,自从斯庞齐在二十二岁上娶了她以后,除去几次酒醉后的胡闹,就再没同别的女人上过床了。
(编辑:刘云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