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一)
2018-05-22 08:47 编辑:红秋翠
天河——旅行记
序
一个轮廓轻盈的走来,睿智的神态让他周身透露着无边的光华。他踏过竹林,四散的绿色灵子迎风围绕。巨石之上,随着他掷出发着光芒的白色卷轴,他的身形开始变得更加虚无,化作云烟慢慢迎上了天空。但他那坚定的眼神却挥之不去,那其中有放下,有释然,还有执着,完全没有因为结束,而有半点动摇,直至融入满天的星光。
星空的下方,漆黑的海面,一艘古代西欧货轮正摇曳于波浪之上前行,相对于远方的凝聚的海雾,这片行驶中的海域显得格外明朗而清晰。此时,作为船上唯一一处光源——马提灯发挥了它的最大作用,可也只照亮了简陋的尾板上空。黑暗中,穿着坎肩的船长轮廓正努力辨认着手里羊皮纸上的标记,并不时的观察一下天空,然后划手指向了远方。之后,身旁的水手灵巧的转动了一下舵杆,让货船在这平静的夜晚继续前进。
而在灯光之后,迎来了古老的东方,随着一组特亮的星星升起,晨曦中,农民们开始在田地里撒上种子。
第一章 起点就看见的神奇
步入保护区,就不在像先前那般山峦叠嶂,远处的山色也由深绿带渐转青绿,再到近处的裸露的黄赫土地,以及背后的白皑皑的雪山,都有条不紊的排列,这当中肯定还有举目所及的蓝色天空和卷曲于天边的白色云层,至于娟细的溪流和古朴的小镇则完全是无需理由的点缀之上。那远方的牧歌在这午后流瀑般的阳光下能传播的更远,苍鹰也随着这旋律翱翔。若你仔细听,风中充盈着古朴的音调,却不像古典音乐一样难懂,到更像一个故事在你耳边回响。
风啊,风啊,带我去远方。
阳光还在这个地方
走出这个草原
我的心却不曾离开。
8月的雪山脚下,温暖的阳光洒向山川脚底,干燥的空气夹裹着阵阵冰凉的山风,带走河底沙砾中的最后一点水份,草丛里昆虫扑打翅膀的嗡嗡声活像一首催眠曲,让人恬静安逸。
一辆桔色吉普车突然出现在远方,空气的折射让它像出现在海市蜃楼里,当沿着这个季节已经干涸的河床向小镇驶来时,掀起的沙尘让这个平静的午后活跃了一下,就如平行的心电图突然出现一段小幅的波动一样,让人在意。路边上一位藏族妇人身披着套头的长衣站在墙角,扶了扶背上熟睡的孩子,目送着路基下的车辆驶入小镇。
车子驶入小镇后,一路向上攀越,经过许多平屋房舍,一直驶到一栋比周围明显要大许多的房子,虽然这所房子要雄伟些,可也保持着高原的特有的格调, 石块切成的整块墙面,让人联想到古代战争的碉堡,至于基脚的黄土、内墙抹面的巴嘎土这些,也都相差无已。
“到了,就这里了。”车里传出声音。
车还未停稳,车门就已经被打开了,一位小女孩跳下了车,她简单的站立在那里,但释放的活力却犹如她鲜艳的红色棉袄一样。小女孩捋了捋挡在黑黑的眼睛前那与整理的刘海结在一起的一缕齐肩长发,但却并没有打扰到她眺望着群山的眼光,她那悠然自得的神情,让人羡慕万分,同时很难相信这么小年纪的孩子能感悟出什么,但在她眼睛里确实闪烁着一些东西。
在打量远景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背后即将入住的房子,现在门房正紧缩,犹如一件待打开的礼物一般在向女孩招手。她转身回头,好奇驱使她几乎跳到了房门前,弯着身子透过挂锁的门缝仔细的打量内部,只差将她那个小脑袋塞了进去,听见背后车门打开的声音,将手塞进棉袄的口袋里,背对着身后的人说:“爸,你说的牛在哪里啊!不会是骗我的吧?”
一位中年人从车上下来了,宽大的黄黑色羽绒服将他的体型展现的十分高大,围领将长着零须胡渣的下巴包的紧紧的,贴身的褶皱羽绒裤一直连着亚麻布的鞋,活力和健康犹如标志般写在他坚毅的脸上。他也打量了一下整个房屋的外结构后说,“等一下,先得把东西拿进去啊!”然后关闭了车门径直去开启车的后备箱。
这时吉普车也熄了火,后门和驾驶室门几乎同时打开。后门下来一位背着背包的女人,也是穿着整套羽绒服,她是女孩的妈妈,下车后立了一会,似乎要甩掉一路颠簸和不适应,但很快便露出轻松的表情走到车尾,同时将视线越过车子对女孩说道,“小雅,得等一下,一会再带你去看。”
司机室也下来一个人,宽大的脸颊,黝黑的皮肤,有点秃顶,长短不齐的短发,配上一身没有遮住暗红色毛衣的劳保服,给人一种随意大条的感觉。他不是那种沉默寡言,疲以应对的人,你只要看向他,他就会露出一副永不会停的笑容,这可是北方人特有的笑容。他下来后跺了跺脚,对着带着手套的双手呼了呼热气。早就注意到小女孩的不自在的他,笑呵呵地许诺道:“你哈木尔爷爷在村头那有很大的草场,有马、有羊,还有你先前看到的牦牛,到那了,你就可以碰到它们了。”
司机哈准用带有十分浓的藏语腔调外加普通话引起了好奇的小雅,其实一路上他都在和小雅的爸妈聊小镇上的事,现在对上这里实际情况,小雅也在脑袋里开始绘建这个小镇的地理信息。哈准是这里的原住民,他通常给到这里的游客当导游,他和长期定点的登山者很熟,如果他有登山的老朋友来,他会驱着这里登山营地的车去几公里外的镇上迎接。他年轻的时候去过远方工作,可最后还是回到这个他忘不掉的地方,他所说的哈木尔爷爷是他父亲,一个一辈子也没离开过这个地方的老人。
“先别理会这小丫头的,我们这还有一堆事要忙着,让她烦的,早知道就把她放家里,让她的爷爷奶奶看着。”小雅妈妈歉意的对哈准说着。
“唉,小孩子嘛,都这样,是吧?小雅。”
对于哈准大度的认可,小雅却不停咯咯的撒娇笑着,从镇上坐上车后,小雅就觉得这位哈准大叔说的普通话实在很滑稽,但哈准却全然不觉,看见小雅笑的灿烂,他自己却也把笑声更提高了一度。
这时候小雅的爸爸已经将行李从众多仪器箱之间拖出来。那些仪器是要送到营地去的,箱子棱边都镶着垫角,显的很是贵重。小雅的爸爸从中拿起了几个大的旅行包,率先跨向这房子。小雅的妈妈将要把地上剩下的行李拿走时,哈准则饶过车将行李揽上肩膀,小雅的妈妈不好推辞,只好边感谢边快步走到前门去推开已开启的大门。
房子里显然已经有人住过了。房厅里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一个旧的四方桌上放着一个盛了几个茶杯的盘子,盘子里还有未干的茶渍,桌子挨着的正墙上贴着一副布满灰尘的六寿图。房子结构很简单,房厅的四面墙各有扇门,通向三个卧室,在旁边还有个厨房,厨房空闲的角落堆放着一堆不知名的草料。这里是登山队在小镇的临时住房,这里每年都会接待数个科考队,登山队,有时会住很久,有时也就一两天,大多数旅者都会在这留下一两件自己署名的东西,久而久之,房间里大大小小的许多东西上都是有名字的,以证明自己在这里住过,而他们称这间房子为周转屋,其实也就是堆积行李和备用品的杂货屋兼临时旅馆。
“快看,看我发现了什么,这里还有好多菜哦!”小雅在厨房里灶台下发现了堆着许多的蔬菜,小雅判断在她们之前的主人一定在这住了有段时间,而她们自己却明天就又要出发了。
“哦,那今晚可以在这吃到饭了。”爸爸来到小雅旁边,从水缸里舀了盆水开始洗漱。
“哈准,哈木尔大叔他老人家怎么样了?有两年没看见他了,身体还好吧?”小雅妈妈将从行李取出来的毛巾塞进她丈夫手里边问道。
“身体还不错,每天都还能外出放羊,进镇子的时候我看见阿爸正赶着羊群在河岸草场那了,等一下我就去接他。”
小雅也听见妈妈和哈准的对话,最后所说的哈木尔爷爷正在山坡下的草场上放羊,这让她想起了她下车时,确实看见镇边的草场上有人放牧,这不禁让小雅想象着那位妈妈口中说着两年没见的爷爷长着什么样子,以及还有那草场之上是什么情况。就小雅看来,小镇和河堤草场的距离不是很远,之间一览无余的视野和没有任何障碍的小路,似乎就是为她而铺设的。所以,还没等小雅的妈妈将必要物品全部收拾出来,小雅就从大人们的谈话中悄悄退了出去,大人们的话题永远吸引不了小雅,当她在门外抛下一句“妈妈,我去草场找爷爷去了。”之后,就顺车道,开始找下山的小路了。
一路上,小雅都没闲着,经过房门打开的房屋会看一看,经过不时有僧侣出入的佛堂会瞧一瞧,看见背着小孩的妇女会对好奇的小孩子笑笑,也会有碰见家狗躲让的时候。接着,就找到了那条能够塞进一只脚的碎石块铺成的小路,然后开始顺着山坡走出了小镇。当来到山脚时,小雅已经可以找到了河岸边羊群中的牧人哈木尔了。
这里看起来,哈准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脸颊,但要消瘦很多。哈木尔老人正走在羊群边,带着一顶尖顶翻舌的牧人帽,手里抱着细长的鞭子,听见小雅叫爷爷的声音,早就边点着头边祥和的笑着看着小雅在河滩上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哈木尔似乎知道小雅是谁,他用藏语向小雅问了一句,这着实让小雅困惑了一下。但小雅知道应该是询问她, 她自豪地回答道,“我是和爸爸一起来的,我们明天就要登山了。”
接下来哈木尔又说了些话,小雅还是听不懂,只能嗯哼了半天陪在哈木尔身边玩起来 ——在小河道里追着正在嚼草的羊,使得最初对这个陌生出现的小家伙好奇的它们,现在换成厌烦的躲让,而这对总是能轻松触及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物的小雅来说,却连再靠近观察一下,抚摸一下它们都不能做到而感到沮丧,但还好的是,河边的其他事物照样能引起她的兴趣。
没过多久,顺着镇子的路上下来两个人影,小雅一眼认出来是爸爸和哈准。当他们走到哈木尔身边的时候,哈木尔先和小雅的爸爸高兴的说着,听起来是很简单问候,中间也时不时的望了望蹲在一边的小雅。当哈木尔和哈准开始说话,小雅的爸爸就只能很认真的在旁边听着了,好从对话中筛选出自己听的懂的。
这时,小雅从河里捡了一块奇怪的石头给大人们看,但大人不可至否的态度,让小雅的兴奋劲一下子消失殆尽,然后就呆在大人中间听他们用藏语交谈。小雅的爸爸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了一下小雅:“嗯,小雅,你跑的这么急,是不是为了缠着爷爷要看去牦牛?怎样,看到没?”
小雅先皱眉头的看了一会爸爸,然后憋着小嘴摇了摇头说没。小雅爸爸只有无奈的看了看哈准,哈准在一旁看着这对欢乐的父女边解释说:“我们家原本没有牦牛的,但最近还真有了一只头,但这牦牛不普通,牦牛出现在这周围的草场,开始还以为是谁家养的,可时间久了,却一直没牧民来领。阿爸说这是只野牦牛,对外人也就说是我们家的,可阿爸也一直不让家人牵回家,可你还别说,那牛在我爸来放羊的时候很常看到它。”
小雅的爸爸听说有这样的事,很是感兴趣,也觉得奇怪,就问道: “那问一问大叔,我们今天能看的到吗?”
哈准转过头和他父亲哈木尔商量了不久后,哈木尔明白的对小雅的爸爸点了点头,然后抱着鞭子顺着河道领着他们向上游走去,他们没用多久爬过一个小丘后,就看见在小河边多了一个活物—— 一头很健壮的牦牛正在饮水,全身的毛发长到拖到了地上,就如纺织品一般,更像是着装的战甲,在高原的红日后,散发着金晕。
“哇,这牛可真壮!”小雅的爸爸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牵起在身后的小雅,慢慢地跟在哈木尔后面走下小丘。
“这牛也是我见过最健壮的了。”哈准停下看着河底边的牛,若有所思的说, “那牛到这里后我很少看见它吃草,总是歇在这。它走的时候也没人注意到,也不知道去哪了?”
这时哈木尔又说了几句话,哈准翻译道: “这牛啊,我阿爸说是我们这的神明,从天上来的,说它是来是看我们的。”
小雅在旁边认真的听着,拉了拉爸爸的手低声问:“真的吗?”
小雅的爸爸只是点一点头,望了望牦牛,又转头问哈准道: “我们还可以过去吗?”
哈准把话翻译给他父亲哈木尔,哈木尔肯定的笑了笑,用鞭子划了一下草后朝这只牛走去,小雅和爸爸则跟在了这对牧民父子后面。
哈准没回头的对跟在后面的父女说:”过去啊,有很多牧民带着牦牛到镇上伏货物,牦牛背上可以架着箩筐,箩筐里还可以带你这样的小孩子了。”小雅被这话给吸引了,仿佛自己就是那些小孩,被载在箩筐里,走过那颠簸的山路,划过那绮丽的雪山。
“现在,牧人少了,大多数都在镇上定了居,也有去远方放牧的,但有带着车辆,那野生的牦牛啊,野马啊也就多了起来。”
当他们走近牛时,它好象和他们熟悉一般,并没有警戒走开的意思,依然悠闲地用牛角蹭了一下脖子。
当他们离它还有数丈远的时候,哈木尔没在带着大家靠近的意思,大概是不想让牦牛产生戒心和对大家的安全着想。但现在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清这只牦牛了,那高耸的牛脊,雪白的牛毛没有一丝杂色,牛角炫耀般夸张地朝着天,异常细长锋利,盘子般大小的牛脚反射出幽亮的光,如果艺术馆里的雕像不是夸张虚构的话,那雄伟的模型应该是按照它的比例制作的。它完全是自然的完美作品。
小雅拉扯着爸爸的手,想从牛后面绕过去从另一边欣赏它,这引起了牦牛的注意,转过脖子,看着这个小身影。当小雅停下的时候,她才发现它正看着她,她也看见了它巨大眼睛里的自己。小雅突然异想天开到,不知道它看见自己后,是否会记得自己,或者它也应该有更多的牛类朋友,会跟它们提到自己吗?也许在这个高原上,像自己这身打扮的孩子应该很特殊吧?但还没等她继续胡思乱想,远方一阵“轰隆隆”的沉远的巨响打断了她,牦牛立起脖子,凝望远方的群山良久。然后,站立起了身躯,开始踱步的向看着的方向走去,没有再注意留下来的小雅一行人。
小雅的爸爸悄声告诉小雅那边群山之间刚刚发生了雪崩。
哈木尔没有再带头跟着,小雅知道只能到这了,但刚刚的经历还是给她带来了足够的震撼,她从没想过一头牛会这么富有灵性,在她的印象中,牛总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呆头呆脑的生物,看着那牛带着气势渐行渐远,小雅知道它必须走了。
“那是山神的声音。”哈准突然说话很像位老者,这让小雅觉得更象是他父亲在说。
“走了,回去吧!不然,等一下就要摸黑回去了,你妈妈应该在做饭了。”爸爸拉上小雅,并回头对着哈准说,“走,哈准,叫上你父亲去我们那吃饭。”
哈准将话传达给他父亲哈木尔听,哈木尔祥和地笑着领着他们走向自己放养的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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