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有诸多顾虑

2018-05-24 18:37 编辑:从秋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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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独眼

  我刚把车停好,钻出来就接到前妻的电话,“你哪儿呢!”她没好气地说。我看见她在马路对面停车,SUV歪着,管停车的人正跑过去,猛拍她的车身。

  “还没到。就到了。”没等她说话,我挂了,站在车旁边点了支烟。想到下礼拜这车就要被卖了,而且不太可能卖出个好价钱,只想跟它多待会儿。我好像总是对物件怀有更丰富的情感,不过,也没到特别舍不得的地步。

  抽了多半支,我看见她终于把车停直了,艰难地爬下来。她个子矮小,生了孩子后就一直胖着,穿紧绷的连衣裙,动起来捉襟见肘。为避免被她看到,我赶紧扔了烟穿过不太宽的马路。她果然迅速捕捉到我:“怎么把车停那边了?”

  我走到她身边,她把小包倒到右手,左手向我伸了下又缩回去了,二十年的习惯,她走在我右边,会拉着我的胳膊。我笑着拍拍胳膊,她皱了眉,瞪了我一眼。

  进了饭馆,我侧身坐进了最里面的座位,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我也知道,这样做之后,她肯定不会坐过来,只会挤进我对面的椅子里。服务员走过来,向桌上扔了一份餐单和一支笔就晃着走了。她在后面探身喊着:“鸳鸯锅底。麻酱料。”收身回来,打开包从里面掏出两个信封,给我:“就这么多了。我昨天放了一个信封,今天出来之前又翻出点儿来,就又装了一袋。之前给你打卡里的钱收到了么?”

  我打开信封朝里看了看,都是散碎的钱,虽然整理过了,但总体上也没多少,每个信封上拿铅笔写了总额。“收到了。谢谢啊。”我笑着说。

  “你这个人,就是遇到什么事儿都笑嘻嘻。”她看了我一眼,低下头,“钱凑不够怎么办?”

  “下礼拜把车卖了,可能还差几万,没事,小芳那边也凑钱呢,”提到那名字的时候,我还是没法看她,“大不了再去跟她姨借点儿。房子其实早就挂牌出去了,但现在二手房行情不太好,问的人有,买的人没有。”

  “这事难不成后面要变成无底洞?”

  我笑笑,没说话。

  她自说自话地说:“那怎么办呢……”

  “丢丢这回能考上么?”

  “能。”她说完嘴唇一抖,又轻声说,“悬……但我前两天刚听人说,现在亦庄那边有个学校,还可以,有点儿关系交钱就能上。无论考多少分。师资也还像样。这回要是没考上就送他去那儿。学几年外语,直接去国外吧。”

  “到时候供得起吗?”我问。

  “想计划的时候不是还没你这事么。还没想过别的招儿呢。”她说着。要我看,她除了长胖了点儿之外,和二十几年前别人把她介绍给我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那时,大学毕业的我干了没几年,就被当成厂里的技术骨干,上头有人要提拔我,而另一些人想揪我的把柄把我一撸到底。在工作上,我自认没什么太大问题,做事还算谨慎,但私生活上,太懒散,惹了些是非。男女的事,要想自证清白,口说无凭。别人建议我赶紧找个对象,明面上结了婚就不会有大事,上头也会更信任有家室的人。

  我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和我当时挺喜欢的女孩都彻底断了,好心人已经安排了相亲的饭局,之前扯不清的一个女孩听说了,从车间里跑到我直属领导的办公室哭了两回,没几天被调到分厂去了。相亲到第三个人的时候,他们介绍说这姑娘是张丹红,然后就没话了。她坐在我面前,很不熟练地化了点妆,微微皱着眉,嘟着嘴,紧张地看着我。前两位跟我相亲的姑娘,介绍人还会铺垫些夸奖,说这姑娘勤快能干,这姑娘业务水平高。对她,大概觉得希望不大,介绍人什么也没说,有点儿太怠慢了,他心里也发紧,没坐一会儿就走了。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我和丹红聊得挺开心。

  出了饭店,她由下往上仰头看了看我:“好像没什么戏。”我也注意到了,即使穿了双高跟鞋,她还比我矮一头半。

  我问:“为什么?我招你讨厌了?”

  “感觉不太般配。”

  “是啊。我配不上你。”我笑着说。

  她脸红了:“唉……你别逗我了。”

  我送她走到车站,又聊起最近的美国影星,她笑起来,我说,那咱们再走走。就这么走了六站。我回家脱了鞋一看,袜子破了,小脚趾上有个泡。第二天,我给她办公室打电话问她脚疼不疼,她在电话那边一愣,我说,你穿了双新皮鞋,走了那么多路。我听见她含羞地傻笑。

  后来,我们结婚之前,她问我:“你看上我什么了?”

  “我想找个说得到一块儿去的。你挺好。”

  她想了想说:“是么,这事对你很难么?你没说实话。”她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我看着她笑。她的肉拳打了我两下。我搂着她的肩膀待了一小会儿,那时还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如果那天我对她说别结了,不知道后来会什么变化。

  “丢丢快过来了吧。”我四处张望,有个在屋里还把帽衫的帽子罩在头上的小子正站起来走向卫生间,很像我儿子。

  “我下车前给他打过电话了,他说还得半小时。”她说,“等他过来了就别提钱的事了。不想让他知道。”

  我点点头。

  上次她跟我说“不想让儿子知道”,之后她说:“周末,你得抽一个中午跟我们俩吃饭。现在你本来周末也不在家。儿子也不跟屋里好好待。”她突然恨得咬了下嘴唇。我以为她要大发脾气。提到儿子她就容易急,曾经在超市里和那个说儿子偷了东西的人打得满地滚。

  我那天是来和她谈离婚的,这是她对我提出的条件。

  “我不想跟他说咱们离婚了。”

  “为什么?”

  丹红歪过头,出了口气,说:“你不用知道。”

  “我得跟你配合,当然得知道。”

  “他问我你是不是出轨了,我说你没有,你只是忙。他说,‘我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还跟你在一起生活,干吗不找别人呢?’”

  我吃了一惊,安慰她说:“小孩叛逆期,乱说的。别往心里去。”眼见着她突然流泪了。

  她的胖手抓起桌子上的纸巾,铺在脸上:“反正现在你们俩都……”

  那天不是在这儿说的,在隔壁的茶馆,人少点儿,我怕她闹起来。但她没有,我跟她说,她名下的房子都归她,以后她和丢丢有什么需要就找我要。她瞪着我,半张着嘴,但没说话。

  我躲开她的视线,问她:“饿不饿?旁边吃顿饭?”

  我盯着卫生间的方向,果然那个帽衫小子低头走出来,在两排卡座后面绕了一个大圈,假装刚进门。丹红看见他连忙招呼过来:“丢丢,丢丢。”

  “别大喊大叫的。”他看了一眼,坐在丹红旁边,肩膀歪着,跟妈妈尽可能隔开一段距离。

  “想吃什么?”当妈的对孩子说话,就总免不了用他小时候的又哄又宠的口气。她把点餐单推到他面前,又去拉他的软帽,想整理他的衣服。

  “别动我。”他低声吼着。

  我瞪着他:“把那个拉下去。”

  他僵持了一会儿,他妈说:“一会儿就吃饭了。”等他露出脸来,我才看到他的右脸上被蹭掉了一大块皮,虽然拿半长的头发挡着,但还是很清楚,一直延伸到眉角。他皱着眉看着我。我没出声。

  丹红照着我的喜好和儿子的喜好点了菜,鸳鸯锅架起来,这才算有个吃饭的样子。像这样装成一家人的饭,已经小半年了,每周一次,中间只有一次我出差去筹钱、一次是儿子不乐意来。其他时候,实现得还挺规律的。偶尔我也回原来的家看看,我的东西还保持得像我还住在那里的样子,但到晚上,我还是得再出来。小芳总是笑我:“你们这是闹得哪出啊。我看张丹红就是想用这种事拴住你。”我也跟着笑了,不好意思承认回到那个家,也有种放松感。因为离了婚,前妻对我的态度是更没任何要求,更放纵。我在她面前没说过小芳的不好,就像我在小芳面前也不说她任何不好。可我觉得,她心里计算我在原来的家里待的时间的,一次比上一次待的时间长,就是她的胜利。所以,时不时她特意给我切好水果,泡了好茶,给我两包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好烟。我们也就是聊聊最近发生的事,随便地看看电视。儿子在同一栋楼上有一个一居室,当初是想,给他自由,让他单住。效果并不好,已经复读第二年了,成绩丝毫没起色。这种格局唯一的好处是,我是不是在家里对他影响也不大。所以……看电视的时候,前妻把头放在我肩膀上也不完全是为了演给儿子看。

  汤开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边吃着,我的手机时不时亮一下,小芳一条条接连不断发来微信,我们下个礼拜要怎么过,后几个月怎么过,完全取决于这个周末能借多少钱。而我现在并不愿意去想那些事。

  “他们都说你心性平和,遇事不慌,我啊,不觉得你是那么回事。你是不往心里去。”听丹红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滚过一阵热流,不愧是二十年的夫妻,有了解,心照不宣地默契。可惜已经晚了。接下来,她说,“当初,我姐跟我说,你别嫁给他,这人不怎么样。我想,会不会她也喜欢你,嫉妒我,她说你眼里都是笑,遇事不当真,这种男人信不过。现在,你是要抛下我们娘儿俩了。反正儿子岁数也大了,可以不管了,要照顾小的去了。”

  我听了她的话也只能笑,说起来是那么回事,却好像没那么容易。

  “我前几天才想到,这么多年,都是我急我发愁,真出事儿了你就躲,等你回来就笑嘻嘻地,拿着花儿啊蛋糕啊各种没用的东西讨人开心。你就会这一招。不想费任何的一点儿劲儿。可我偏吃你这一套。恨人、斤斤计较,到你这儿就是贱,什么事都无所谓,想着你好歹还知道回家……”

  她在诉说她的委屈,我是不怎么管家里的事,只要吃的用的不缺,把儿子的未来铺陈好,当爹的义务就完成了。听着她一件件数我的不是,那些事我好像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反复出现早先一家三口出去玩的情景,不是那些孩子哭、她发脾气的时候,是无忧无虑笑着的时候,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重新钻进我的耳朵,我又觉得,我们并不太熟,不怎么了解。

  眼前的儿子不怎么动筷子,说话也爱理不理的,他刚才可能就坐在我背后,在听我们说什么。他妈在忙着给我倒啤酒,给他倒可乐,夹涮好的菜和肉。她一刻都停不下来地张罗着,独自撑着整桌的局面。我也配合地按她的指示把肉、丸子、虾滑、鱼、菜弄进锅里。她搅着锅子里的食物,又叫来服务员添水,热水溅起几滴,冲着儿子飞过去,她忙拿着纸巾去擦他的脸,这才看到他一侧的伤。

  “怎么回事!”她叫出声。

  “摔了一跟头。”儿子轻描淡写地说。

  丹红转脸对我说:“你看见了不吱声!”把手里的纸巾团扔到我身上。

  “男孩子,难免的。”

  “他是不是你亲生的啊。这一看就是跟人打架了。”她又问儿子,“谁欺负你了?跟我说。谁欺负你了?”她的声音都急得发颤。

  儿子别过头,把挂在自己脸上、身上的母亲的手扒下来。

  “左手抬起来我看看。”我对他说。

  他当然没那么做,但他妈拿起他的手,他左手的指节有几个紫红青肿。他小时候,我们纠正了他右手写字、使筷子,但真打起架来,还是靠左手。

  “把人打伤了?”我问。

  “没有。差不多吧。”他满不在乎地,又有点儿高兴似的。

  “脸呢?”

  “丫他妈打不过爬起来从背后推我。”

  “揍回去没有?”我又问。

  他笑了:“当然啊。”像个小孩儿。

  他妈又冲我扔了一个纸团:“你在问什么。”

  “人都大了,揍人还是挨揍,他自己说了算吧。”

  他突然兴奋起来,两眼放光似的要描述打人的情景。

  “吃饭。”我说。

  他立刻又变成了刚才恹恹、不正眼看人的样子。

  接下来,这顿饭就变得很寡淡,我们隔壁桌的一家三口,父亲在时不时说着教训儿子的话,你应该……你看看我……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是为了女孩子么?”我问他。

  他愣了一下,戳着碗里的麻酱:“当然不是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因为女孩子的事被人堵在胡同里。”我笑着,丹红表情很严肃,嘴角向下撇着,但这个时候我却觉得很开心,是最近一个月少有的开心。那一阵,打架的时候身体太紧张,一直握着拳,回了家拿凉水一直冲,得过个三五分钟手才能慢慢松开,掌心都能被短指甲抠破。我心里很清楚,没那么喜欢那个惹是生非的姑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废那么大的劲。

  从饭馆出来,我点了支烟,习惯似的,把打开的烟盒伸到儿子面前,他看了看我,又盯着烟,动了动手指,没有去拿。我知道他抽烟,上楼去他的房间,没进门就能闻见有烟味,偶尔能听见女孩子在屋里高声笑。[NextPage]

  丹红付了钱出来,问儿子:“你回家吧?”

  “不回去了。我还有事。”

  “不好好复习功课?”我问。

  “反正也……”他立刻收了话头,说,“晚上就回学校。”

  他妈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可手上又无比怜爱地摸摸儿子的背。要不是丢丢现在已经长得比她高太多,她一定会摸摸他的头。

  “我坐你的车。”儿子少见地突然对我说。

  “哦。”我本能地有点儿紧张,“不过得过马路,我停那边了。”

  “送我到地铁站。”

  “嗯。”

  丹红站在她的车边,一直看着我开车带着儿子离开。

  儿子小的时候,她有一次被领导派去出差,礼拜天,我带着儿子去放风筝。那只风筝不太好,飞不高,总在空中抖,然后一个猛子扎下来,我有一多半的时间都在追风筝,解风筝线。有那么几分钟,我叼着烟,坐在花坛边上分辨缠在一起的线头,再抬头,儿子从小广场上消失了。我从下午找到夜里,回家的时候,丹红坐在屋里等着我,我脑子里还在想孩子可能在哪儿,她训了我一通,然后才告诉我,孩子已经被邻居送回来了,又累又饿,吃了东西睡着了。

  从那天开始,儿子的小名就从小宝变成了丢丢,我也失去了做个好爸爸的资格。她辞了职,再也不许我一个人带孩子。任何我一个人和儿子在一起的情况都能让她变得非常神经质。

  我从后视镜里还能隐约看到她不放心的脸,那表情就像我要带着儿子去卧轨。

  “她还没走?”儿子问。

  “嗯。”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的新老婆好吗?”

  我想了想,说:“人都差不多。”

  “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把她们变成一样了么?”

  我现在才想到应该看看小芳发来的信息。“我哪样?”

  “优哉游哉。”

  听他这么说,我笑了,又问他:“你怎么发现的?”

  “我看见离婚证了。”没等我问,他又说,“我想你肯定不是外面有人这么简单,什么事儿能把你逼得离婚。后来就稍微调查了一下……那小孩是你亲生的么?岂不我刚上初中,你就……”他望向窗外,烦躁地敲着车门。

  我想了想,说:“曾经以为是。”

  “那就是其实不是?你还……”

  “是啊。我还……”这事该怎么解释呢。我也是上个礼拜才知道不是……但因为不知道谁是孩子的父亲,一点儿没觉得轻松,反而更沉重了,解决问题的方案又少了一个,本来以为实在不行,我给她一个肾就行了。

  “我妈知道么……那小孩的事,一开始……”

  我以为父子之间早晚会有严肃的对话,但没想到是关于我的。“她知道。”我不怎么对她撒谎。因为比起其他人,确实跟她最亲。与其让她心生怀疑,不如知道了踏实。这事每走一步,我都问她,离不离。她说,不离。直到我跟她说,不离不行。

  “你都把她甩了,为什么还管她要钱。”

  “……是啊……”我看着前面的路,开过了一个地铁站。

  儿子的左拳打在我胳膊上。我看了他一眼,不想说话,但事情解释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你妈是我的福星。”我说,“只要她不在我身边,我就会倒霉。她不在,我就把你弄丢了。我跟她离婚,结果现在公司也没了。”

  “欠了好多钱?”

  我笑着点点头。

  他又愤恨地打了我一拳:“你还笑。你就欺负她。”

  “是啊。不然欺负谁啊。”

  他又打了两下。

  “你翻你妈的东西找什么?”

  “我没翻。”他说。

  “是找户口本么?你妈肯定是把那些东西放一个抽屉里。”我看看他。

  他看看左手,伸开又攥拳,又伸开:“我女朋友……前女友,跟我说她怀孕了。我想……我得对她负责任……”

  我在笑,但他很严肃,向下看着自己的手。

  “后来呢……”

  “孩子不是我的……她也流……第二天就打掉了……没跟我说。”他嘟囔着。

  “后来你就把她那个男朋友给揍了一顿。”

  “对。”

  “其实你不到结婚年龄。男的得二十二。”

  儿子不出声,过了好半天,说:“我他妈就是蠢呗。”

  手机从刚才开始就振个不停。这回连他也听见了。“不接么?”

  “这时候响,就是没借着钱。”

  “你不是挺有钱的么?我听学校老师说的学费可不老少。”

  “那不是为了你吗,现在我也是有点儿后悔。”

  “后悔在我身上花了太多钱?”

  “也后悔没在你身上花太多心思。”

  他撇了嘴:“我要下车。以后你跟我妈说,别弄周末吃饭这一套了。有什么意义。”

  “我还挺喜欢的。有规律地见见你们,挺踏实的。”

  “就该不让你丫见着,凭什么我们让你丫踏实。”

  这话从儿子嘴里说出来,让我心里揪着一疼。但我没看他,怕被他看出心里一软,直接在地铁站前面的豁口上停了车。

  儿子下了车,并没回头。我拿出烟来,点上,才开始看手机。果然不出所料,没什么好事发生,本以为能借来钱的人出国了。以前有个电视片,叫《七个铜板》,妈妈带着孩子在家里找七个铜板,他们从各种各样的地方奋力找出那些零钱,最后还是差一个。

  当初丹红和我说想买房的时候,我们也没钱,我到处去借。想想看,我确实一直不在乎脸面上的事,当时也找被我抛弃的女人借了钱。她说,“你陪我吃饭吧。”我们就去个好地方吃了一顿。她是想羞辱我,我很清楚,所以也只是笑着,不接她的话茬。要不是她移民了,我可能现在也会去找她。

  突然有人敲车门,我顺口说:“就走就走。”才看见是丢丢站在车门左边。

  他问:“你欠多少钱。我借你点儿。”

  “还没到管你借的地步……”

  “我上个礼拜跟你回新家,你去接了个病孩子。”他看着我,“你要穷到一毛钱都没了的地步,她怎么办?”他表情很严肃:“你别笑了。问你呢。”

  “我不知道啊。要知道就好了。”我发了几秒呆,何必非要凑足这些还债的钱呢……既然公司欠了钱,我去坐牢也挺好,反正生病的女儿不是我的……儿子跟着他妈会过得不错。“别担心,我有解决办法了。”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一点儿也不像我的儿子:“我回来是想嘱咐你,别跟我妈说我女朋友的事。”

  “嗯。不说。放心。”

  儿子走两步就回头看看,我冲他挥挥手。他大概觉得很蠢,只是动了动垂着的手指。

  手机又在我手里振起来,是丹红打来的。

  “怎么?”我问。

  “我还是不放心,你告诉我,你还差多少?我再想想办法。”

  听着她着急的声音,我在电话这头笑。

  (编辑:王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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