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坟

作者：田少滨

　　王经理四十来岁，梳着整齐的发型，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精明能干，才智双全，气度不凡。他从电业公司离职下海经商，经营电器设备多年，自八十年代初掘第一桶金如今是当地响当当的大鳄，财大气粗，神通广大。但他始终为人低调，仅从他开的座驾和装修的办公大楼外表来看，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家产过亿的大老板，这可能与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学习好、读书多、当班干部会处理问题，从小基础打得好有很大的关系。

　　近年来，他经营的电器设备实现跨越性发展，生意越做越大，从区里做到市里，从市里做到省里，从省内做到海外，一步一个台阶，一年一个变化。微信来自四面八方，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打开手机一条条都一串串地哗哗往外流，扑面而来。像被一根无形绳子牵着似的，为了公司发展，因为应酬，他几乎没有一天不喝酒的，人跟从酒缸里刚捞出来一样，早晨一起来身上酒气就很大，十分熏人。他一肚子苦水。工商查证，税务查账，公安查外来人员用工登记，哪一庙的香也的烧，哪一门的头也的磕，少了一样也不行。年前回老家上坟，明天走，头天晚上还跟客户喝到夜里11点多，多亏他身体扛得住，不然早拖垮了，就是十个王经理也都早见阎王爷去了。

　　早晨手机闹钟一阵欢叫。他坐起来，双手使劲儿搓了搓脸，迷迷瞪瞪下床，洗漱完毕，吃点早餐，车驶出高档物业小区，穿过城市道路，通过收费站，直接奔上高速公路，然后只见车的身影越跑越远越跑越小一会儿不见了。

　　王经理的老家距离他现在住的城区有四五十里地，高速公路车少，不到半个小时就蹿回去了。他的老父老母已经不在了，老家现在只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因为还要急着返回来，要与一个上海的电气设备供应商签订设备购买合同，所以他只到大哥家打了个招呼，其他人家没去，然后就一人上山了。似乎昨晚的酒劲还没过去，脑子木呆呆的。来到一片墓地，走进去，坟连着坟，找了一圈，坏了，哪个是爹娘的坟怎么想不起来了。接着又挨个寻视一遍，然后站在一个坟前，心里约摸是，就在坟头上压上几张新烧纸，接着找来一根干枯树枝，把剩下的一罗厚厚的提前打好的纸在坟前用打火机燃上烧起来。烧完，磕头前，王经理跪下虔诚地说：“爹娘，儿子不尽孝，一直没给你们树碑，你们别怪我。苍天有眼，回去我就和哥哥他们商量，立马操办这事，而且还要给你们的坟修成和公墓一样，说到做到，对天发誓！”抬起左胳膊，手心朝外，手背朝里，五指并拢，高高举起。说完接着又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打扑打扑膝盖就急匆匆下山了。

　　车在回来的路上跑出大约二十多公里，仪表盘水温表指针显示跑高温，引起了他的注意，又继续跑了一会，见前盖两边往外冒热气，靠在路边停下，打开前盖，垫着布拧开水箱口，热气一下蹿出老高，他顺势往后一闪，热气没扑着他万幸。水箱开锅了。他急忙打电话找汽修厂，修理工听他复述的情况，判断可能涨缸了。修理工让他别动，一会派施救车来给它拖回去。

　　在等施救车的时候，大哥给他突然打来电话，说他下山后，他上山一看，上错了坟，把纸压到人家坟头上去了。

　　一听这话，王经理脸上露出惊疑表情，接着他皱了下眉头，叹了口气。看见水箱开锅，联想到民间流传已故老人惩罚不孝子女的传说，想想后怕，心里吓得不轻，他不由自主自言自语说道：难道这是爹娘在惩罚我……

　　（编辑：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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