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2018-05-25 13:56 编辑：平怜菡
作者：龙沐
第一天
今天是他离开的第一天。
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空寂感。
对面的电视机中，一脸慈祥的老妇人半是感叹半是怜悯地低声道：“真可怜啊。”
我蜷缩着身子，背几乎都要嵌进墙里了。
脑中一片混沌，空白的背景里，鲜红色的可怜二字在不断的放大，放大。
可怜？可怜什么？有什么好可怜的？可怜谁？
可怜…谁？
脑海中忽然的浮现出一张脸，十分清晰，清晰到睫毛都可以一根一根的看清。
可怜他？思绪瞬间恢复清明，随即，哑然失笑。
若他可怜，那我算甚？
第二天
睁眼时，天已大亮。
电视一夜未关，依旧是那个频道，播放的内容却从狗血连续剧变成了演唱会直播。
“想起那一个夏天，那不是，那不是，那是冬天。想起你生气的脸，每天都像冬天。”
和他初见，又是在哪一天呢？我试着回忆起来。
是春天么？粉白粉红的樱花漫天飞舞，我端坐于街边的长椅上，半阖着眼，任由花瓣落在身上。
你走过，帮我拂去头上的落樱。
我睁眼，刹那间，抨然心动。
多浪漫啊，我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脑海中场景忽然转换了，在这个房子里，你捏着我的肩，对我说：“我……你！”
他的嘴一张一合，口型清晰可见，我却只能听懂两个字。我，你。
我试着继续回忆，头却针扎似的刺痛起来。缓了几分钟之后，再试着回想，却只能记起他对我说的爱语。
算了，反正他曾经说过，我只要知道他爱我就好了。
我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语里，却又有点疑惑。
这么爱我的他，怎么舍得为了所谓的自由离开我呢？
第三天
闹钟发出刺耳的声音，我无奈告别温暖的床。
今天要去参加死党的生日派对，我得提前赶过去帮忙布置。
快速打扮好自己，走到玄关前，一边换鞋一边脱口而出：“亲爱的好了吗？”
话音未落，便想起他已不在。
心中不免有点感伤，不过马上，我又释怀了。
他说他想要自由，那我便让他自由。不愿多求，只要让我知道他在哪就好。
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现在在哪的，我笑，这就够了。
到达死党家的时候，她已经先我一步布置好了。我走过去，佯怒道：“你这个寿星今天只管玩就是了，居然敢抢我的活，说吧，你想怎么死。”
死党嬉笑着解释，“这不是怕你累着呢么，再说了，不就是扫下屋子摆个蛋糕么，费不了多大事。”说完，看了看我旁边，惊道：“哟，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你平时不是恨不得连上厕所都缠着他么，怎么？想开了？”
明明是他缠着我好不好！我撇嘴，“他说他想要自由，我就放他自由了。”
“不是吧？你们分了？他现在在哪？！”如果死党是猫的话，那么她现在全身的毛都该竖起来了。
我冲她神秘一笑，“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在哪哦。”
“切，你就装吧。”她给了我一个白眼。
我笑，我和他的事，她不懂。当然，我也不准备告诉她。
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把我们分开的。[NextPage]
第四天
和死党玩闹了一天，回到家，时已是第二日凌晨。
草草的擦了下满是奶油的脸，连衣服都没脱就直扑向床，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自己的肚子吵醒，我才想起这几天都没有去买菜。算了，从冰箱里拿点现成的吧。
打开冰箱，里边被大块大块的肉塞的满满的，这些肉是我花了好大的劲才放进去的。
我敢说，吃过这个的人绝对比吃过熊猫的人少。
随手拿了几块出来，切开，洗净，一半爆炒，一半煲汤。
半小时后，我看着眼前散发出阵阵诱人香气的肉，馋的直吞口水。连饭都没来得及盛就狼吞虎咽起来。
不大一会儿肉就被我吃的干干净净了，我十分惬意的眯起眼睛，打了个饱嗝。
真好吃啊，尤其是在想到它的出处的时候。
吃饱喝足后，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身上，暖暖的，让人不禁有了些倦意。
“我其实……你！”脑海中再一次闪过这句话，比上次多了两个字。
其实什么？其实很爱我？其实离不开我？
这次我没敢再想下去，上次那种针扎般的疼痛感至今仍令我心有余悸。
挣扎着从沙发上爬起来，环顾四周，想找点事做来分散注意力。
地上那个断了头的等身玩偶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个玩偶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说，如果他不在的话，就让这个玩偶代替他陪伴我。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会舍得扔在地下？它的头呢？
啊！在这里！我从冰箱里拿出脑袋，又找出平时绣十字绣的针线，一针一针的缝合起来。
缝好之后，我蹭了蹭玩偶的脸。凉凉的，滑滑的，有他的味道，令我安心。
我有点后悔了，后悔放他自由。
我应该把他留下来的，这样现在陪着我的就是他了。
会说话的他。
第五天
我做梦了，很多很多个梦。
梦里的我抱着几本参考书从书店里出来，然后一个不经意的转身，看见坐在街边长椅上半眯着眼的他。
他长的不是很帅，却给人一种安逸宁静的感觉。
我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帮他拍去衣服上的雪花。
他皱了皱眉，随即睁开眼睛。
时间被定格在那一秒，而后慢慢透明，转换到下一个场景。
屋内，我抱着一个等身玩偶，献宝似的笑着对他说，“亲爱的，生日快乐。”
他站在那里，一脸冷漠。
我又说，“这个玩偶是我特意订做的，我不在的时候，你抱着它，就好像抱着我一样哦。”
“够了！”他突然发疯似的从我手里扯过玩偶，狠狠地撕开。
“嘶啦－－”那是布被撕裂的声音。
我低头，玩偶被扔在地板上，头不知道哪里去了，白色的棉花从裂口处钻出来，散落一地。
“你够了！”他捏住我的肩，对我吼，“老是缠着我，我都快被你搞窒息了你知道吗？！我想要自由，自由！我其实很……你，你懂吗？！”
那两个字就像被橡皮擦掉了似的，怎么也回忆不起来。
而我也被惊醒，冷汗浸湿了睡衣。[NextPage]
好奇怪的梦，与现实完全相反，却又那么真实，真实的让我觉得这才是现实。
现实？我打了个冷颤，忽然想起了很多片段。
我傻傻地盯着他，天天跟在他身后，到后来紧紧地缠着他，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他。这些画面像跑马灯似的浮现在我眼前。
原来，这才是现实。
原来，我一直都活在梦里。
我掩面，泣不成声。
第六天
我半靠着墙，开始仔细回忆我们的过去。
脑袋清醒了不少，至少可以分辨出真伪了。
把那些我幻想出来的东西抹去之后，我发现，现实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如果时间能够倒转，我倒是宁愿活在自己的幻想里，至少幻想里的他，是爱我的。
我甚至开始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想起这些。
现实里的他，不温柔，不浪漫，不会哄人，对我连最基本的问候都没有。和我在一起也只是因为我有钱，有房。
而现实里的我，比幻想中更爱他，更离不开他。
“真是不公平啊，我这么爱你。”我抱着那个被我缝好的玩偶，抚摸那张我最爱的脸，笑。“你还是这个样子最好看，没有冷漠，没有不在乎，就象我们初见的那天一样，只有安静，我最喜欢的安静。”
“真好，”我亲吻他紧闭的眼以及灰白的脸，“我爱你。”
所以不要再惹我生气了，好么？
“我其实很讨厌你！”我终于想起了这句话，让我下定决心放他自由的话。
亲爱的，你怎么会讨厌我呢？一定是这个玩偶太丑了你看着生气对不对？我咯咯地笑，现在好了，我给了它一张我心中最美的脸，你一定会喜欢的。
对了，亲爱的你一定饿了吧？我记得你唯一夸过我的一句话就是，“这个菜炒得还可以”。
我打开冰箱，里边的肉已经快被我吃完了，只剩一双扭曲的手。
还记得吗？你曾经用这双手抱过我。
我视若珍宝地捧起这双手，去骨，剁碎，开火。
这是你的味道，也是我最爱的味道。
亲爱的，现在，我们终于融为一体了。
第七天
今天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他走之后的第七天。也就是头七。
常听老人们说，这一天，死去的人会回到他最后生活的地方，看望他的亲人。
为此我特意去买了一条白色连衣裙，纯白色，没有丝毫瑕疵。
一如当初的我。
墙上的闹钟滴滴答答的摆动着，我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开灯，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今晚他会来。
果然，当挂钟当当地响了十二下之后，他如约而至。白色的身影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格外惹眼。
他很温和的伸出双手，用眼神示意我过去。
我无法，亦不想抵抗。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三步，两步，一步。
我扑到他怀里。
他看着我，第一次露出和我幻想中一样的笑容。
我知道他在笑什么，我也笑了。
身边风声呼啸而过，耳朵凉凉的，有点刺痛。
亲爱的，别担心，我马上就到。
（编辑：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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