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情人》23：姐夫的故事（二）棋局·对弈

2018-05-27 10:01 编辑：都灵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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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沈高成

　　23.姐夫的故事（二）棋局·对弈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的姐夫那时候备受煎熬，但后来我问他在那样的情况是否后悔离开了学校，是否想过回校继续读书，他的回答却始终如一：“不想！”

　　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甚至连吃饭租房都成问题，也没人看得起你，几乎等同于废人一个！那时候，姐姐经常和他吵架，甚至差一点就分手。

　　“你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大学不上跑出来干什么？”晦涩暗淡的廉租房内，姐姐气愤异常，“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

　　姐夫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一言不发，脸色青紫，实在忍不了了，回应道：“别说了，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的！”

　　说罢摔门而去！

　　留下姐姐在屋子内神情复杂！

　　话说那天两人争吵之后姐夫心情更加郁闷，沿路漫无目的地走逛，百无聊赖中恰好看见有一留胡须的中年残疾人在一个街道角落摆地摊下象棋。

　　摆摊中年冲他喊道：“小伙子，过来下棋，一盘定输赢，你若赢了我给你三十，我若赢了你给我三十！”

　　一向自诩多才多艺聪明绝顶的他当即坐了下去，和中年胡须开始了象棋大战！他曾自诩他的象棋难逢敌手，想必今日志在必得！

　　棋局一直僵持了两个小时，从中午一直下到将近下午，但最终他仍旧敌不过摆地摊的专业棋手！输了！

　　输了就意味要出钱！这是之前定下的规矩。

　　“我没钱！出来时候身上没带钱！”他不好意思地赧然一笑。

　　“小伙子，一包烟钱而已，干脆点，玩得起就要输得起！”中年胡须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烟雾缓缓飘起，神情泰然，带有几分鄙拟。

　　“对不起，今天身上真没带钱！”此时的他神情尴尬，搜遍了全身只搜出了五块六毛钱，其中还有一毛是硬币。

　　“你这么一大小伙子，居然下输棋就想赖账，欺负我这一个残疾人，你算什么男人？”残疾人吼叫起来，引发群众围观。

　　众人纷纷指责数落下输棋的年轻人，姐夫骑虎难下，此刻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打电话找姐姐，最后姐姐匆匆赶到，付了三十元钱，两人无言以对地一起离开棋摊！

　　过了五六天，他终于找到了那份送水的工作，帮送水公司扛水送水！送一桶一块钱，一天下来能挣到几十块钱，但人已经累的快要不行了！

　　虽然很辛苦，但终于可以挣钱了！

　　每天可以吃上蛋炒饭了！

　　但还是很累，挣的钱依然很少！

　　姐夫点着一支烟，像个流浪汉一般闲逛！

　　夏天的天气很热，那时候赵家堆的房子还没有被拆，不少人说那里是一片贫民窟，但在那有些拥挤的小巷道里还很是热闹，不少的小摊小贩，卖炸洋芋卖小烧烤还有不远处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

　　有附近的大学生成群结队地游走，有个喝了酒的毕业生在门外像是醉了，拉着他老师侃侃而谈，大谈人生理想和意义！

　　小店的老板娘听见有学生在门外卖弄学问赶出来看新鲜！

　　姐夫走进理发店想理一下长时间没有打理的头发，曾几何时，风华偏偏的英俊少年郎，如今怎堪如此沧桑落魄！

　　理发店的老板一边给他理发一边抱怨：“她娘的，这些斯文的婊子，平时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万紫千红的，现在要回家了就又装逼了，要回家乡见爹娘就又返回原型了！”

　　逛完了他又走回居所，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滴滴答答，姐夫躺在床上仰面望着天花板，彻夜未眠！终于在即将天亮的时候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自己创业当老板！

　　第二天天刚刚亮，不堪忍受工作折磨的他到了送水公司辞了工作，奔回家里，说服自己的父母让他创业，家长没办法，只得依了他，东拼西凑凑齐了二十万元，这就是他的创业资本金。

　　用一个破背包背来了那二十万元，姐夫召集起之前在一起大谈理想人生的一群狐朋狗友，租了创意英国的房子，一群楞头青便开始了创业路！

　　紧接着就到工商局注册，第三天公司就正式成立，顿时有乌鸦上树变凤凰的迹象，之前找工作都困难的姐夫现在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华丽转身，变成了年轻有为的新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他之前在元阳的一个同学迅速奔来，担任副总兼行政总监，其他的几个几乎全部都是部门经理！

　　说来也好笑，明明刚才还在五一路人才市场找工作，这才过了十天半个月，此时又到了人才市场，但不同的是变换了身份和角色，前一次的角色是被拒绝找不到工作的应聘者，而后一次的身份是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要是当时那位奚落他的招聘者还在，想必会吐血不止！

　　2008年的时候，北京奥运成功申办，全国民众雀跃欢呼，中国入世已有7年，经济迅速腾飞发展，各类公司企业犹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就连之前一家卖豆腐的小店都改其名曰“美味食品有限公司”！

　　他们这群热血青年成立的公司也不甘落后，名字叫做“天锦商务有限公司”，寓意是愿公司的发展犹如苍天般壮阔，拥有锦绣前尘；口号是“与时俱进，奋发图强”；目标是“发展成为国内知名的商贸公司，并与国际市场接轨！”[NextPage]

　　紧接着，便开始了如火如荼的创业路。说是做贸易，其实他们自己也很迷茫，甚至连贸易怎么做都不大清楚，以至于在初期，就是到大学校园里去帮银行办信用卡，卖U盘，文具用品之类的东西，后来觉得通讯市场有发展，便又开始卖手机，到各大小区去支撑一个帐篷卖，到农贸市场门口蹲着卖，到大学校园里推销着卖，结果被城管一路像撵猪一样撵着跑！手机也没卖出多少！全然是做了亏本的买卖。

　　在最初的时候，他们的公司还算是在正常运行，善良的姐夫甚至考虑到了员工福利，要帮他们买保险，买住房公积金！结果被姐姐一顿痛骂：“疯了吧你？自己还穷得像个瘪三，还要帮别人买福利买保险，你那破公司一年能挣几个钱啊？当心别倒闭了！”

　　然而不幸被姐姐言中了，在激烈的商海竞争中，这个公司在苦苦支撑了仅仅一年的时间之后，便宣布破产了！原因是在做的业务没有竞争力，销路越来越窄，弄到最后就没路了！甚至连支付房屋租金和员工工资都成了问题。

　　公司破产了，一帮员工做了鸟兽散，各奔前程！副总一直对姐夫抱有很大的意见，认为就算破产也要给他一笔钱，他认为自己劳苦功高，最后二人甚至为此闹得反目成仇！一整套的办公设备仍旧看着崭新，全部当二手货卖了！

　　破产的时候恰好是一个暑假，我跟着姐夫到以前的办公场地一起收东西！我记得几个月以前这里还是人丁兴旺，他们还在开着公司的总结会，要在来年创造出多少的业绩和效益，好像人人信心满怀，义愤填膺！那架势，势必要冲出亚洲，走向世界！

　　可今天，一切都像是变了，姐夫的脸色像是遭了霜冻的秋茄子，和我说他这帮员工真是没素质，有钱的时候一声长一声短地叫你老总，现在破产了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有的索性把公司的电脑和电动车都带走了，打电话都不接，再不归还他就报案！

　　很多人也许都在想象着下海经商是多么风光无限的事情，像是那地上就有着满地的黄金白银，只等你来捡，但其实，又有多少公司在这座城市逐渐消弭破败！

　　这群怀揣着远大理想的年轻人，这群准备向商业进军，向发财奋进的年轻人，在他们的梦想尚且处于萌芽阶段的时候，就被残酷现实的车轮无情地碾碎了！他们失败了！

　　一度破产之后，原本认为自己跻身老总行业的年轻小伙一下子遭受重创，被打回了最初的原型！

　　紧接着，争吵，奚落，以及颓废，再次将他环绕！

　　有人说他只是一时的失败，以后还会东山再起，有人说他要是能算个企业家那随便用稻草捆扎一个稻草人那也是企业家了！

　　几年以后，当我在银行工作做信贷调查时遇见一群同样怀揣着远大理想的刚毕业大学生租了一套小区的房子开网店做公司，并且月收入只有区区几千元仅够糊口的时候，还要找银行贷款，并且说他们一定要做大做强公司并坚信会与国际市场接轨！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姐夫当初创业时的情景，想起了同样的一群青年大学生聚在一起创业失败后每天蹲在一起无聊而又焦急地下棋，斗地主，甚至连买食物都是把钱放在一个用一根废旧的电线栓好的竹篮放下到一楼的超市买货。

　　我体会到了焦急，生存以及堕落。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有着无数焦急而又无聊并且堕落的人！

　　其实每一个人都会堕落，然而每一个人也都有可能发迹！

　　失败之后的姐夫在注销了公司之后，没有一分钱的赚头，那二十万的创业资本金全部血本无归，姐姐已经毕业，在国企找了份工作，开始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那段时间姐夫常常一个人蹲在卧室里足不出户地上网，看影碟，这样的状况整整持续了半年左右。终于有一天，还在卧室里上网的姐夫被下班回来的姐姐一脚踹开房门，异常愤懑道：“你就知道玩？一天到晚足不出户，无所事事，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啊，又要工作，又要付房租，还又要养着你！白天要去辛辛苦苦地工作，晚上回来还要给你这个窝囊废做饭洗衣服！”说罢呜呜大哭起来。

　　“你要我怎样？谁不会失败？难道成功了就是人，失败了就猪狗不如吗？我休息一下难道不行吗？”姐夫有些听不下去，情绪也有些激动。

　　“休息，你就知道休息，除了休息你还知道什么？你自己说你都休息多久了！”姐姐的声音很大。

　　姐夫一下子无言以对，气急败坏地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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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下着连绵小雨，落在行人的脸上，像是毛茸茸地洒了一层白糖！那一天我也在，看着他们争吵，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情也跟着他们纷乱复杂。雨落得很轻，但落在每个人心坎上的愁怨，却很重！夏天的雨水轻轻地飘洒，明灭着恋人的眼泪！

　　……

　　姐夫出门后不久，姐姐就惦记他出门没带雨伞，叫我打电话给姐夫问他在哪里！

　　我知道，姐姐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小时候她总会欺负我，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保护我，记得读小学三年级时，我被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欺负了，她硬是邀约她的死党去找人家替我出气，还把那人困在了一间教室，不让人家回去吃饭，她和她的伙伴交换回家吃饭，轮流看管，有点“拘禁”的意思！后来一直到了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她才回家，第二天那家的家长又找我父母又找学校老师的。

　　唉，现在想想真是觉得既好笑又温馨，还有有一年我生病了，父母买了一些牛肉给我，她做好菜，自己却一口都不吃！都让给我。

　　每每想起这些，我的心头总会浮起无限的感动，这就是亲情！[NextPage]

　　其实她也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只是从小好强而又倔强的性格让她的脾气有些急躁，姐夫才刚刚出门，她就又惦记着她会不会被雨淋湿了！

　　我常常会想起曾经的那些吵闹声和哭声！

　　以及摔锅碗瓢盆的声音！

　　也许那就是生活！

　　疾风知劲草，在经历了种种压力以及困难之后，当年稚嫩的姐夫如今终于走出了困境，实现了他当老板的梦想，在失败和破产之后，他也得到了社会的洗礼和磨练，终于以豁达的心态再次重新成立了新公司，知道了开公司做事业不只是仅凭一腔热血！

　　2008年我和雪到昆明的时候，他的公司发展也变得有声有色了，他踌躇满志信心满怀地和我说他明年要买奔驰，后年要买别墅！

　　尽管他们仍旧在租房住，尽管这些也许仅只是豪言壮语寻开心的话，但他和姐姐的争吵也总算终于划上了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我和雪娓娓讲述我的姐姐和姐夫，讲述姐夫在这座城市的创业，讲述我和我姐姐的姐弟情深！

　　她安静地聆听着，在我说话的时候，她总是听得格外的认真，从不打岔，看着她清纯安然的样子，我知道了什么叫做小鸟依人！

　　“我都想看看你的姐姐姐夫了！”她坐在床边，托腮想着什么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