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路_回乡路短篇小说

2018-08-29 08:22 编辑:公书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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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我要讲一个普通的农村女人的故事,她叫阿菊,和我妈妈差不多的年纪。

  ——题记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从大人们的口中听到了“拐卖“这个词,不是在他们吓唬小孩子不要到处乱跑的时候,而是在一次语重心长的谈话中,然后,我听到了阿菊的名字。

  阿菊命很不好,七八岁的时候,他父亲就抛下妻儿寡母外出闯荡,那时候他们称之为“跑浪趟”,现在看来,应该就和北漂的意思差不多吧。

  那时候正值改革开放前夕,农村的贫穷落后状况是你我难以想象的。一个家没了男人,阿菊的母亲又常年生着病,家里还有个刚刚断了奶的妹妹。听他们说,七八岁的阿菊里里外外的活都干,挑水,背柴,煮饭……小小的身躯,看得别家的大人都心疼。

  这样的状况,读书自然是不现实的,况且那时候的家长也没有那个觉悟送孩子去上学,尤其是女孩子。阿菊倒也很懂事,也不要求什么,只是天天做着数不尽的活计,不哭,也不闹。

  听到大人们讲到她的故事,我脑海中总会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姑娘,穿着脏兮兮的蓝布衣裳和打满补丁的裤子,背上背着一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大的,破了口的背篓,头发应该是又黄又枯的,也许还乱糟糟的,好久都没有打整的样子……也许她那时的样子比我想象的还要悲惨,但是请原谅,我实在没有能力那么精确地还原出一段三十多年前的情景。

  村里的大人们,偶尔还会谈起阿菊现在的状况,所以她的名字,她的故事总是不是撞击着我的意识。我知道,阿菊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当我真正见到阿菊,是在今年的大年初二那一天。在这之前,她要回家的消息就已经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了,一个离开家乡二十五年的人,要回来了。

  那晚,我和妈妈走进他们家时,阿菊正坐在沙发上哄孙子,她穿着一件半新的暗红色羽绒服,一双毛线织的拖鞋,看起来一点也不讲究,脸上的皱纹也不少,大家都说阿菊看起来比我妈妈,要老很多。堂屋里人很多,见我们进来了,阿菊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拖过板凳来示意让我们坐,我发现,尽管阿菊很努力地学着,却已经不会说我们的乡音了。也难怪,二十五了,在一个离家那么远的地方呆了二十五了,哪里还会记得?

  阿菊是带着儿女和孙子一块回来的,她的丈夫只是存在于人们的口中,包括她的家人,村里没有人见过。

  妈妈拉着阿菊的手,迫不及待地开始叙旧。我不清楚她们的交流是否有语言障碍,我只知道,到最后阿菊拉着妈妈的手,在偷偷地抹着眼泪。

  我竭尽全力,将我听到的关于阿菊的故事碎片组合在一起,眼前这个流着泪的女人连我看着,也忍不住为她伤悲。

  要说起她的故事,我还不得不讲到另外一个女人,改变了阿菊这一辈子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叫春华,春华的父亲是个医生,在村里开了一间药铺,也许是因为家中有人读过书的原因,春华是当年村里唯一一个读过高中的人。高考落榜的她不甘心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嫁个乡下人,生个娃,磨完这辈子。据说她在没有拿家里一分钱的情况的,一个人跑遍了大半个中国,至于她是靠什么生存的,又做了些什么事,我不太清楚,只是阿菊的那件事,和她有关。

  二十五年前的一个傍晚,正逢村里有人办喜事,虽然是大冬天的,倒也还有几分暖暖的气息。十六岁的阿菊穿上一件平日里都舍不得穿得红底白花的棉袄,还精心地梳了两条麻花辫,去赶人家的酒席。

  “哎呦,阿菊今天打扮这么漂亮,可是有人给你说媒啦?”阿菊一出门,邻居的王大娘就逗她道。

  “没有没有,王大娘你可不要乱说啊。”阿菊脸颊绯红,不好意思地地下了头,连忙挥手说道。

  “阿菊,今天去吃酒好好瞅瞅,是时候找个婆家了。”王大娘呵呵地笑着说,也没等阿菊回答,就转身回屋忙去了。

  阿菊的脸蛋更红了,她对着门前的水缸仔细照了照,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才放心地走了。阿菊的心思还真被王大娘给猜中了,大小吃尽苦头的她,以为自己是时候找个机会改变了。

  那晚吃酒的人很多,大家都很稀奇地看着停在公路上的一辆面包车。阿菊看到来来往往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有些紧张不安,特别是看到年轻男子的时候,手心就一个劲儿地冒冷汗。

  “阿菊,今天穿得真漂亮。”春华在一旁看了她好久,心里早已盘算好了。

  “春华姐,你也来吃酒啊?”阿菊看着春华那身时髦的打扮很不羡慕。

  “是啊,”春华笑着将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声对阿菊说:“走,咱们进屋去,春华姐给你说点事情。”

  阿菊低着头,扯着衣角笑着,也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春华便亲密地拉着她的手,进了一间人不多的屋子,看起来两人好像是亲密无间的好友。

  “阿菊啊,是时候该找个婆家了。”一坐下来,春华便拉着阿菊的手,开门见山地说道。

  “春华姐你都没有找,我还早呢。”阿菊不好意思抬头,似笑似嗔地对春华说着。

  “哎呦……像我这种常年在外面跑的女娃子谁会要啊?”春华叹一口气又接着凑到阿菊耳边说:“像你这种又勤快又漂亮的,不挑个好的婆家真是可惜了。”

  “春华姐是……”阿菊犹豫着,不好意思问出口来。

  “对,春华姐是要给你说婆家。”春华将另一只手也搭到阿菊的手上,肯定地说。

  “那……春华姐,他是哪里的人啊?”阿菊乐在心里,脸上依旧是一副羞羞答答的模样,心想春华在外面认识的人多,指不定就把她介绍给哪个城里人了。

  “是石磨街上的人,家里做生意的。”春华说着又看了一眼阿菊,心想鱼儿已经上钩了,接着说道:“人长得也还标致,你觉得要是可以的话,过几天就叫上你妈,我们一起去看看。”

  “嗯……可是这事,我还得和我妈商量商量。”阿菊内心的激动显然已经盖过了忸怩不安。

  “可以可以,姑娘家,毕竟这事一辈子的大事。”春华笑着拍着她的肩,好像很体贴的样子。

  “嗯,我今晚回去就和我妈商量。”阿菊抬起头来看着春华,满脸感激。

  “嗯,我和你一路去吧,我这个介绍人还是要当到位啊。”春华望了望窗子外面,一个吸着烟的男人刚好走过。

  “好,只是人家会不会嫌我家里太穷。”阿菊兴奋之余,也开始有了种种担心。

  “这个春华姐也没法给你说,彼此见了面才好说啊。”春华说着又望了望窗外,然后对阿菊说:“

  春华姐出去上个厕所,你就坐在这里等等啊。”说着,不等阿菊回应就走了出去。

  阿菊兀自沉浸在刚才的欢乐中,完全没有意识到罪恶的大手已经一点点像她扑进。

  春华回来以后就拉着阿菊的手一块去吃饭,席间春华劝阿菊和她喝一杯,阿菊死活不肯。

  “怎么?看不起你春华姐啊?”春华端起酒杯递给阿菊。

  “春华姐,我没有喝过酒。”阿菊摇着头,很为难地说。

  “看在春华姐给你说婆家这么大的事,总应该意思一下吧?”春华笑着,步步紧逼。

  “哎呀,春华姐不要说了……”阿菊不好意思地扯着春华的衣角,小声地说道。

  “大家说,这杯酒阿菊该不该喝?”春华依旧不依不饶,举起酒杯在桌子上空画了个半圆,问坐着的其他人。

  “该喝!”,“那确实改喝!”,“喝!”桌上坐着的人纷纷起哄,阿菊没办法,看着一张张不认识的脸,只得硬着头皮喝下了一杯。

  阿菊没喝过酒是真的,一杯下肚,就觉得头晕晕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从心窝到脸上都火辣辣地发烫,眼前的人影已经渐渐重叠,然后模糊不清。只隐隐觉得春华扶着她走着,走着……

  那晚阿菊没有回家,春华回家拿过东西以后就坐着那辆面包车,带着阿菊和那个抽烟的男人一起到了一个他们熟悉的地方。

  “你还挺厉害啊,三句两句就把这个女娃搞到手了。”那个男人抽着烟,边开车边对春华说道。

  “你是不知道,乡里的女娃最好骗。”说着看了看身边昏睡的阿菊,心想药物应该已经起效了。

  乡村公路很难走,半夜的时候他们才来到镇上那间接头的小旅馆。就这样,十六岁的阿菊就离开了家乡,等到她醒来时,已经是坐在了一辆去河南的面包车上,阿菊被捆着手脚,用布团塞住了嘴巴。

  后来,阿菊被卖给了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做媳妇,也许是逆来顺受惯了。在知道所有反抗都是徒劳了以后,阿菊像一个木头人一般,规规矩矩地扮演起了为人妻,为人媳,为人母的角色。丈夫虐待她,婆婆苛刻她,她后来说,当时就没有谁把她当人看。

  阿菊失踪后,她的母亲哭得寻死觅活的,也就在那时,落下了眼睛迎风流泪的怪毛病。最后终于找到了春华家,非要春华的父亲给个交代。可春华的父亲却只说了一句“人卖都卖了,也不找不回来,有本事你去告我,我法院有人。”

  就这样,有人从中得利,却从来没有人为阿菊的悲情命运负过责。

  阿菊在异乡,无时无刻不盼着可以回家看看。她没有想过,那条漫漫回乡路,她在梦里一边又一遍走,这一走,就是二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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