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笋

俗话说，今年的笋子，来年的竹子。

“谷雨”时节，竹林中那松松软软的土壤表层，便串珠似的往上“鼓”起来，在田间觅食饱餐后的小杜鹃，灰喜鹊，布谷鸟等。纷纷驻进竹林，它们那尖尖的嘴，锋利的爪，正在替尚未出土的竹笋刨松地面。

谷雨，细雨霏霏，竹林间，又一代新笋萌出，拔节有声。何谓笋？竹的嫩芽是也，虽看似毛茸茸，水灵灵，却有着极强劲的生命力，若在山崖，它能从巨大的岩石间生出，欲与千年古木比高。如果在平原，则清明时期出土，谷雨季节便成林。唐代诗人李贺有诗云：“更容一夜抽千尺，别却池园数寸泥。”

春笋深藏土里时，笋箨呈淡黄色，猫耳似的模样，肥大鲜美，山里人称“猫儿头”。是一种美食，属全天然无公害绿色食品，然惜竹者，则不忍在谷雨季节采摘它们拿到市场换回钞票，怎么说，它们也是有生命的植物。即使有贵客临门，也只是在竹园子的东南偏西的拐角处（因竹笋伸根的方向是由北向南）挖得几只衍客而已。

春笋在其破土达尺余时，则不可为食了。平原地带，采摘春笋的最佳时期，是在它萌出地面二三十公分，而且只能在谷雨的第一、二场雨后。谷雨十天以后的竹笋，它生长发育的速度可以用“一夜数尺”来形容。

人们不易判断的是立夏前后的笋子，称“夏笋”。尽管它们也在谷雨尾至立夏出生，但你会惊奇地发现，那些青嫩的春笋却很快打焉了。也就是说，它们的生命虽只有短暂的几天，但却很自觉地让出了空间给先出土的春笋，不充当“滥竽充数”的角色。

春笋在头年秋天便开始萌芽，直至第二年谷雨前。所以，乡下有种说法，“砍竹需等七月半，采笋要到立夏边”。尽管春笋可食且鲜美，但惜竹者却惜春笋如金，不忍食之。

家院西边有片竹林，几十年了，几年前曾因“开花”而衰败。起因就是挖笋过多，那时不以为然，其后听老人说，竹子盛败与否，关乎这个家庭的兴旺。所以就越发关心起竹林里的动态，时至今日，看竹叶的多少，知笋的多少，观竹枝的伸展，晓竹鞭的走向，就能判断出今年的春笋和竹子的长势来。

谷雨后的春笋，在一层一层脱去包在它身上的冬衣后，浑身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不屈不饶地向上，冲开遮蔽在它头顶前辈们的手臂，厚积薄发，直上天空。难怪板桥先生说，“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仍虚心”。

于是乎，我便愈发敬仰起春笋了，即便它已预料到自己是人间餐桌上的一道佳肴，必须随时准备着奉献自己，但它仍然无怨无悔地、顽强地向着天空，生长、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