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酒话

2020-03-08 00:55 编辑:王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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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照例要聚会,聚会照例要喝酒,不是这个团伙,就是那个圈子,今年也不例外。毕业已经二十年,在本地的高中同学凑了一凑,也有了一桌,算了一算,初三大家有空,就喝上了。

酒喝了开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忽然才想起,竟会没请教了我们三年的高中班主任。推推搡搡一番之后,终于有人打电话,一阵拜年以及表白没完,老师倒是很爽快:等着,我来。

老师头发已经微有星白,说是今年就到退休年龄。我们恭维您这样的特级教师退休后还不是大有作为,他笑笑说哪里也不去,带师母出去游山玩水。酒过几杯他话锋一转,问我们,你们知道吗,你们这拨小子是我教过的最幸运的一拨家伙。大家哑然,静候下文。

老师不紧不慢,有如下一番阐述。

当年教你们的老师,有两批人,一批老的,是解放前留用下来的老前辈,和历次运动中由于成分问题,言论问题被从大学和科研单位赶下来的业务尖子;一批年轻的,是十年文革后刚恢复高考从多少人中选拔出来的人精,大学毕业来教你们。老的,业务功底非常扎实;年轻的,思维非常活跃。我那时候教你们三年,感觉不是在教,而是在点,这批老师是在点拨了你们三年。

这倒让我们回忆起来,确实如此,只是我们当时没有注意。我们有在课上和我们讨论《庄子》的语文老师,有懂三四国语言的英语老师,有上课不带讲义课本但是板书行云流水连年月日都不会写错的历史老师,有学生在他的批语后面加反批语,而他不以为忤再加反反批语来论证的物理老师,有教学生作曲的音乐老师,有随口大段引用黑格尔马克思原文的政治老师,等等。所以我们那时的学习,用在课本上的时间大概只在十分之六,其余时间校内各种兴趣小组十分盛行,和老师辩论争执也是家常便饭,而各位老师似乎也是乐此不疲,曾有同学在兴趣小组研习高等数学,一直研习到数学老师说我已经无法教你为止。回顾那三年,大家的一致意见是,轻松而有趣。

然后,老师接着说下去,这批老教师都陆续退休了,年轻的那批逐步调走或者高升,新进来的更年轻教师,在升学率任务的压力下慢慢被雕刻成一个模式,几十年在一个环境,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最后就没有了创造力,完全成了一架教学机器,他也逐渐感觉不能再点,而只是在教了,而且教得很吃力。

当然喽,我今天是说点反动话了。说完老师自己罚酒一杯。

因为最近放假我正好抽空在看查建英写的《八十年代访谈录》,而我们读书时也正好在那个年代。回来后我也在想,八十年代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呢。它有一点束缚,但是又有一点自由;它有一点压力,但是又有一点闲暇;它有一点现实,但是又有一点浪漫;一切都在碰撞,所以一切都有激*情。一切都还未定型,所以一切都还有可能。有些贫乏,但是有些又充实。一切都充满反思和批判,由于对旧思维的一种反动,人们特别需要一种新思维来填补,而形成这种新思维的过程,就是八十年代各种观点和思潮不断学习,碰撞,争辩,以及迸发出火花的一个过程。但当追求物质财富成为当下唯一的和主流的思潮时,这些过程就终止了。正如洪晃所说:嗨,其实现在哪有什么真正的文化,要说文化还得说八十年代。

中国近代以来,五四是一个思想解放的高|潮,接下来就是八十年代了。五四的思想解放,奠定了整个民国时期思想文化艺术的发展基础;而八十年代,则是奠定了整个九十年代迄今的思想文化艺术的发展基础。下一个高|潮,也许还要经历很多年才会来到。

《八十年代访谈录》最后田壮壮有一段话,谨录如下,可以最为本文结尾。

感觉现在没孩子了。因为孩子是最单纯的。现在连孩子都少年老成了。一上大学就开始焦虑,所有的人都变得特别的忧郁,特别有负担,觉得前途渺茫。年轻人都是这样了。

20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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