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刹海岸

在北京，最能代表北京的生活的地方是什刹海，尤其是什刹海的夜景；然而，没有人敢说，那就是北京人的生活。在很多人眼中，北京是一个"富太太"，她花钱如流水，或者说，她的钱在北京根本就不算什么，这就好像逛什刹海岸，无论是星巴克，还是西餐厅，你总能找到地方把你的青春和金钱全部燃烧掉。我说过，这是别人眼中的北京城，但是，生活在北京的并非总是富太太，甚至可以说，大部分北京人都不那么富有。至少，一套90平米的房子一直都是很多北京人的"黄粱美梦"。

在白天，什刹海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它浑圆，对你微笑，诱惑你，无论你怎么挑逗它，它总不会对你生气。尽管在北京，风是少不了的，也不能把什刹海掀起个多么大的浪花来。那一棵棵柳树，真真儿的像个淑女，它妩媚，但不妖艳；多情，但不风骚；大方，但不放荡。

但是，对于什刹海而言，夜幕就像一块遮羞布，一旦黑色沉淀下来，什刹海的每一个细胞就开始发了疯似的躁动不安。白天里的淑女是无论如何也淑不起来的。从荷花市场入口亮起了第一盏灯，顺势走下去，什刹海沿岸，随处是酒吧，随处可以嗅到歌手们的歌声，和恋人们的调情。就连那些杨柳们，在杂色的灯影下，也不再那么倩丽了，更多的是它调侃式的舞姿，和夸张的造型。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在北京这块土地存活；只有这样，才有它的立足之地。什刹海的建筑是别具特色的，古朴典雅的中式外观与华丽优美的西式内饰装修交融在一起，你说不清究竟属于哪个朝代和哪个国家，但是它的每一个细节都会使人感觉很有考究。

随便走进一家酒吧，在最显眼的位置，都会有或三或两的歌手，他们虽然有艺术家的气质，但他们不是艺术家；他们虽然长着明星的容貌，但是尚未成为明星。每家酒吧各有特色，音乐也各不相同。但是，这些歌手都是每家酒吧的必需品。这些歌手们，靠着在这里唱歌赚来的，并不很多的RMB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或许有人会一直做着明星梦和艺术家梦，或许有人仅仅为了谋生，或许有人纯粹是热爱这块土地，但是他们都深爱着他们的音乐，就像我深爱着诗歌一样。无论是歌手，还是酒客；无论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他们都希望能在这灯红酒绿的世界里生存下来，尽管不会有人在意他们痛苦的挣扎，每个人都希望能变成这里的一点绿光。但是，这里的灯光红红绿绿，一直都是那么迷人，而酒客却换了一拨又一拨。席间坐着的酒客们，或在水烟中醉生梦死，或在红红绿绿的酒杯里泡个痛快。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是怎么样，或者把老板炒了，或者被老板炒了。他们不能预知未来，只好，借着酒精和尼古丁麻痹自己对未来的猜度。

能够来这里用酒精和尼古丁麻痹自己的，至少也算是这座城市的佼佼者。我们在这里找不到那些，梦不起40平米房子的打工者；看不到那些，宁肯与病魔厮杀也要躲着医生的患者们；寻不着那些，享受着最低生活保障的市民们。在这里，白领们咽下的每一口星巴克，都可以是许多人一天的生活。他们坐在这里，噎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徘徊，最终顺着食道流入胃里。很多人只能在角落里，倒嚼他们一天的辛劳，似要比咖啡的那几分苦还要浓郁。

什刹海岸，游客们不敢奢望太多，人和梦想在这里实在太渺小。街头流浪的艺人，酒吧里的歌手，匆匆的游客和那些也许一生只有一次在这里消费（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一份冰淇淋或者是一份棉花糖）的机会的恋人们。对于他们而言，北京太大了，也太遥远，尽管他们就生活在其中。倘若用他们的汗水来丈量一间小小的酒吧的尺寸，那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尽管如此，依然会有那么多人希冀着、或者已经在努力把自己从小城市或者农村往北京的犄角里塞。午夜，什刹海岸依然在风风火火地经营着这一小块对于北京而言完全可以被忽略的土地，而什刹海还是像白天那样安静地躺着。它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