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秸

高粱可以酿酒且酒的品质较好，很受人们的欢迎，因此，大部分人知道“高粱”一词大概都是因为高粱酒，“五粮液”里的五粮就有高粱。

高粱产量低，在我的家乡现在已经见不到了。但在我小的时候，到处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高粱，高粱，它的棵体特别高，大多都能超过两米，人走进去根本见不到影。到了夏天，高粱地里就会隐藏很多秘密的故事。

在我们家乡，高粱不叫高粱，叫“秫秫”，高粱地就叫“秫栝”。“秫栝”在家乡的词汇中就含有“有可能发生秘密的地方”的意思。倘若有人对你说：“你是从秫栝里出来的吧？”他不是在开你的玩笑就是在讽刺你，说你没干好事。

高粱秸在我的家乡也不叫高粱秸而叫“秫秸”。过去淮北平原大量种植高粱，其原因是高粱秸对农民来说用处很大。可以用做盖房子，做瓦椽用，可以扎成把，一把一把的用，也可以一棵一棵地排列着用。还可以制作成隔墙，做隔墙的筋骨用；过去农家房子里的明间与暗间之间的隔墙的筋骨大多都是由秫秸充当的；秫秸竖着排列附在梁上，然后用泥巴一糊，表面用抹子一光就可以做隔墙了。又还可以织成箔，用来晾晒东西用，当然更是搭建庵棚的好材料。秫秫抽出秫莛子用来结穗，成熟后秫穗子扦下来脱粒就成了高粱，而秫莛子则是农家制作馍筐、锅盖的最理想的选材。

秫秸的结构很特别。和竹子一样，它的生长也是一节一节的。不同的是，竹子是中空的，秫秸则是实芯的。竹子的外皮很厚实，很坚硬，所以中间是空的，也照样能挺立着高耸云端。秫秸的表皮相对就比较薄，比较脆，所以中间必须有填充物，它才能站立。这种填充物是农家孩子一年四季的最好玩物。

仲夏时节，秫秫抽穗开花前，秫秸基本长成，这时候，砍下一棵来，剥下最外边裹着的叶子，再一节一节的剁断，劈掉相对坚硬的外壳，里边的填充物水汪汪脆生生的，咬下一口放在嘴里咀嚼，其汁液像糖水一样的甜，这就是农家孩子的“甘蔗”。虽然它比甘蔗要差些，但对于吃不起甘蔗的农家孩子来说，绝对是夏天里一件最为美妙的事情。它的美妙还在于把它弄到手的过程。秫秫是用来打粮食的，不是用来吃甘蔗的，所以秫秫棵的主人自然就不会随便让孩子们去砍他的即将抽穗的秫棵，看得紧紧的。孩子们常常像打游击一样，千辛万苦地弄到一棵，然后再一起你一节我一节地分享，那时的美妙感觉是无以言表的。越是不容易弄到手的，到手后越是感到倍加的美妙。

待到秫秫成熟后，秫穗被扦下打成粮食，秫秸被攒成了垛，大人们就不在乎我们玩秫秸了，我们就可以放胆放心地玩了。

成熟后结过果实的秫秸，外壳里的填充物叫“秫秸瓤子”。秫秸瓤子的物质结构有点像现在的泡沫，很容易被切割、穿透、改造、制作，秫秸瓤子的外壳可以一绺一绺地披下来，称为“秫秸蒾子”，秫秸蒾子很锋利，常常可以划破孩子们的小手，也就可以轻易地穿透秫秸瓤子。秫秸蒾子也很有柔性和弹性，弯成一个圆圈，它都不会断。有这几种特性的秫秸蒾子与秫秸瓤子相结合，可以制作出农村娃的好多好多玩具。比如准备玩打仗，开战前，我们每个人都要利用它们制作成手枪；比如玩上学的游戏，开始前，我们每个人都要利用它们制作成眼镜；它还可以制作成花轿、房子等，学着大人玩娶媳妇的游戏；等到了春节，大人就会帮助小孩用它来制作成花灯笼……

高粱，或者称为秫秫，今天，在我的家乡，已经淡出了乡亲们的生活，但是由高粱秸（或者说秫秸）而引发的记忆恐怕永远无法淡出我们这代人心底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