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一缕晚霞，作别最后一班渡轮

文字/陈志敏

八月最后一天的傍晚，桔黄色的灯光下，《最后一班渡轮》的旋律在耳边反复回荡，此时，嘴里咀嚼着什么全然不知其味。一杯老酒、一首老歌、一江春水……37年的水牛头渡轮，即将退出历史的舞台，随波光而谢幕，顺江流而远去。离别，总是让人不舍与忧伤。如何平静、平和，不忧、不惧地道别，需要智慧、需要勇气，需要审时、需要随缘，需要不执、需要放下。2021年8月31日18:30时，水牛头渡轮最后一班刚刚划开江面，“文明南沙”公众号即推出特别专辑，致敬这一历史时刻。水牛头渡口位于南沙街旧镇蕉门河畔，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对于生活在河网交错地域的人们，一条轮渡的通航就是一件大喜事，大大的方便两岸群众的出行往来。这条从水牛头至五涌的轮渡，将当时的南沙中心区--南沙旧镇与偏远的万顷沙快捷地联接了起来。可以想象，37年前，轮渡开航的那一刻，场面一定是欢欣喜庆、鞭炮齐鸣的。如今，随着南沙国家级新区、自由贸易区以及粤港澳大湾区战略规划的实施，南沙区对外交通网在不断扩展，对内交通网在不断完善。2019年5月，南沙大桥建成通车，经营了近30年的虎门渡口在2019年5月25日停运。今年6月28日，明珠湾大桥建成通车，大桥脚下的水牛头渡口也就顺应潮流、隐退江湖了。

茫茫人海，世事无常，人生如寄，皆为过客。每时每刻，日常中的众生，不是在渡人就是为人所渡。因此，人们对身边的事物总有一种依靠与依恋，亲近或厌恶。水牛头渡口将于2021年9月1日正式停运消息一经传出，一众街坊纷纷留言表达不舍之情与美好祝福。面对那一条编号为：粤.广州.渡0053号的老伙计，老船长陈叔与它相伴了整整15年，手掌上的老茧，舵盘上的斑纹，锚锭上的铁锈，江面被划开的水纹，经过岁月的打磨，已变成了老船工身上的人生水印。接到停运通知，陈叔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一头是明珠湾大桥建成通车两地街坊来往出行更方便了，他为南沙的高速发展感到欣喜；那一头是对渡轮的依依不舍，摆渡中他结识了许多两岸来往的街坊，有的还建立了浓厚的友情。“历尽沧桑水牛头，功成身退轮渡口”老船长陈叔情不自禁地吐出这句感受与祝福。96岁的霍镜初（中国好人、全国离退休先进个人）来了，他在儿子媳妇的陪同下于渡口处拍了合影，以此留住这份美好的记忆。网友“留给最爱的说话”留言道：记得细个时（小时候）渡口还在万顷沙旧街的，后来先搬到依家（现在）的糖厂出边的，依家（现在）经过旧街还记得当时渡口的位置，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个（那）时我爸爸每次从南北台翻过黎（返回）都要坐船的，我爸爸退休前都系开船的！所以对水牛头渡口感情特别深。我也是从小坐（渡轮）到大的！现在马上就要停航了，觉得值得回忆童年的地方越来越少了……有道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每每别离，国人血脉里深藏着的那一份情愫总会不自觉地荡漾起来（李叔同《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相逢复别离，离别复重逢。君不见船尾开开合合的水波，这一秒被分离，下一秒即融合。愿潮流永滔滔，你我共进退。时代发展，情怀依旧，别离的心境古今大抵无异。从前车马慢，现在的人总以为很有诗意，却不曾体味古人交通不便的苦恼。今人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发展过快倒又得了破坏自然和谐的罪名。那么，如何在整体发展，整体利益中找到共识，找到平衡，协调发展，这是一个考量今人的大命题。站在水牛头最后一班轮渡甲板上，江水照东逝，心潮任澎湃，乡关何处在？粤西红土地。家父年轻时服役南海舰队，退伍后就在南渡河上摆渡，一直干到退休。南渡河，又名擎雷水，是雷州半岛人的母亲河。家父在这条河的安榄、库竹、南渡三个渡口（人车混合渡轮）上摆了四十年的渡，其间渡了多少人、载了多少车已无以计数，有如浪花一样漂起又散落，不需记取却全然回归于河流中。我打小就在轮船上玩耍长大，特别记得小时候看父辈修船时，时常与小玩伴顽皮的从大气缸的这头钻进去又从那一头爬出去，看谁爬得又快又好（身上沾的机油少）。长大后想起这个趣事，倒是得出一个无名的启示：一个人，在任何工作环境中，都要有一种举重若轻的心态，当你以一种有趣的方式对待别人认为无聊的事物，你将可以从中得到一份他人无法体会的快乐。

随着时代的快速发展，不管是东南沿海还是西北内陆，摆渡的情形越来越少了。蕉门河也好，南渡河也罢，摆渡的时光已成过往。时光悠悠，江流滔滔，风物无限，安然即然。当我再次站在水牛头渡口空荡荡的码头边，江风如诉，思绪似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中国铁建人，日夜操劳，建成了明珠湾大桥。明珠湾大桥主跨为三主桁连续钢拱，居此类跨度的世界第一。大桥扼龙穴，控珠水，西起万环西，接万新，跨蕉门，东抵虎门联络道，两环通畅，内连外拓，一桥飞架，畅通便民。站在岸边，眺望这雄伟的大桥，似长虹卧波，又似金龙戏水，壮观而美丽。此时你会顿悟，这桥联通的何止是两岸的人流、车流、物流？明珠送轮渡，作别水牛头。相信水牛头渡轮不会因停运而消失，它会以另一种美好留在南沙人的心中。或许，发展后的新南沙，会将那些过去只是为了交通实用的轮渡开发为人文景点，这又何尝不是水乡南沙和谐发展中的一道迷人的风景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