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庄仿佛越来越遥远了
2019-04-28 01:23 编辑:花幻珊
江边读书归来,天已黑透,回到住所刷锅做饭如往常,当伸嘴在锅铲边缘尝一尝咸味是否适宜的瞬间,眼前突然闪现出高中时代的情景。真的是一恍惚,它竟已远去那么迢遥的时光,断断续续地反反复复离家,由近及远,由短变长。那么,这些年以来,鬓角挂银丝的爸爸是怎么一路蹒跚而来的,妈妈而言,我永远无法想象,十年了,真逗,都十年了啊。
高中时代是在离家不远的县城里埋头度过的,那时候我竟不知道自己玩命念书是为了什么,改变命运吗?说真的,年少无知的我根本不懂得命运是什么一种东西,对它不理不睬,也许他知道、认识我。充实自己吗?也不是,完全没有那么前卫的意识。只知道早起晚睡,成天成日与教科书混在一起,英语单词也会偶尔死记硬背一番,山路十八弯的数学题也会翻翻同步训练后面的答案。我的高中时代是懵懂的一段时光。
那时,两个礼拜总得回家去一趟,问爸爸要生活费,还有就是用纯情黑的书包背一袋土豆,最多二十个洋芋就能把书包撑满。每次回家,爸爸是开心的,那时我也愿意回家的,偶尔他因体谅我学习的辛苦会提前准备好很大一块腊肉,他亲手洗得干干净净的腊肉(他续弦的所有的继母,在我看来都是不合格的,可以说,她们根本不具备女人的优良品质),尽管我很不想带腊肉到租房里去,然而我不曾拒绝一次。他虽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可一年四季都很忙,几乎从不去县城看我。在我的记忆中,除了首次送我去县城安营扎寨外,他仅仅主动去过三次,他实在太忙了,不能怪他。
他懂建筑,是一个名满三乡五里的为人正直的包工头,年年不断地为人修屋建房,现今五十二岁了,他还在从事着老本行。不仅如此,他一边为人修房的同时,一边还将我爷爷留给他的旧式老屋翻新,最近这两年里,又持续建造了三层楼房,他是爱面子的,用他的话来说:"我有这个手艺,若不给自家修一栋,外人会笑话的。"
他学历不高,初中毕业同我生母结婚后,就一直为了家庭的和满幸福而打拼。我大舅略懂风水,我还没出生之前,爸爸便跟着大舅闯南走北并把大舅的风水知识给学了过来,事实证明,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他无师自通,成了乡里乡外远近驰名的风水先生,二十多年了(也许快三十年了),每到寒冬腊月登门求事的人从早到晚不绝如缕,我放假回家时,烧饭沏茶的艰苦重担沉沉地落在肩上。我做饭,他放心,客人吃着也舒心。我虽有一姐,可她在我初二那年便离家去打工了,事实是,她做的饭不一定有我做的好吃。又是寒冬腊月,他又得忙个没完没了了吧!
他的异常天赋又何止上述那些。他写字非常棒,硬笔软笔双管齐下。我姑妈出嫁的刺绣嫁妆,他的功劳当属第一,我常常想世间有多少女子的女红能与之相媲美?他不仅懂建筑,更有一颗好使的脑袋,生财之道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但经他之手的钱财都是干干净净的,对此我深信不疑。原谅我吧,例举到此结束,因为一篇随笔的容量太小。
他第一次去看我时,偕同第一任继母,他为我买了很多菜,之后又领着我去餐馆饱餐了一顿。第二次是偕同第二任继母(或者说是第三任),时值冬天,带我去买了衣服,名牌(特步),那是我高中时穿过的最好的衣服,至今还挂在衣橱里,并且又陪我过了大学四年,它完好无损,一如当初。第三次是高三上学期,也是最后一次,他领着我去配眼镜,蓝色的镜框,很好看,很贵,直到今天此刻,它还在我床头的书桌上静悄悄,这中间,我换过一个眼镜盒。谁知道呢,时光偷鸡摸狗地过了这么多年!
离开他的日子真是太久太久了,我近视的眼无论如何是看不到头的,难道这一生,他只适合一次又一次地告别吗?我欠他的太多了,尽管他犯错也不少。也许,我终于知道高中时的埋头苦读是怎么一回事了:因为他的含辛茹苦,因为他的日渐衰老。与他的关系,不仅只有告别,我还有追上去的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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