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 | 祖母的紫藤花

2025-03-13 13:07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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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傅俊珂 

春天来了,我总会想到紫藤花,一簇一簇,垂在老屋的廊檐下。 它是祖母种的。

祖母侍弄藤蔓,像在绣一幅江南的锦缎,一针下去,绿的是藤,再一针下去,紫的是花。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记忆里的紫云总也飘不散。院里的丝瓜、扁豆是攀在竹架上长的,细碎的叶子在风中打旋儿,小白花、小紫花羞答答地藏在叶底,像偷听故事的孩童。南瓜藤最是恣意,拖着长蔓满地跑,黄灿灿的花儿一路开,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追着日头跑。可祖母说,那是迷了路的蝴蝶,扑棱着翅膀找春天。      但最牵人魂魄的,还是紫藤。它从墙角的老陶缸里钻出来,虬枝盘曲,一寸一寸地往上爬,裹住灰扑扑的砖墙,缠住褪了色的窗棂。春日里,它忽地抖开一身紫袍,成千上万串花穗垂下来,像被风吹斜的雨帘,又像凝住的烟霞。花瓣是深浅不一的紫,上浅下浓,仿佛时光沉淀的泪,一滴一滴,悬在枝头。         小时候,我总爱仰着头问:“这花帘子后面,是不是藏着仙子的宫殿?”祖母便笑着折一枝花,递给我:“仙子忙着酿花蜜呢,你听——”风过藤架,花穗簌簌地晃,叮叮咚咚,是花蜜坠入陶瓮的声响。      夏夜里,紫藤架下最是清凉。祖母摇着蒲扇,把月光和蝉鸣一起扇进故事里。她说,藤花里住着织女星,每一片花瓣都是她纺的纱。我缩在木椅上,看萤火虫提着灯笼在花影里穿梭,恍惚间,藤蔓成了银河,花穗化作星子,祖母的声音也染了紫,轻轻柔柔,落进梦里。        秋深时,紫藤结出豆荚,扁扁长长,像一弯弯小舟。祖母摘下它们,剥出黑亮的籽,用红绳串成手链,戴在我腕上。“这籽儿硬,能辟邪呢。”她说。可我只惦记着春天的花——籽壳裂开的脆响里,分明藏着藤花再生的秘密。       如今,老屋的墙坍了一半,陶缸碎在荒草里。可每年春分,我总梦见紫藤花又开了。花影婆娑处,祖母依旧穿着靛蓝布衫,白发上别一朵紫藤。她朝我招手,腕间的籽串叮当碰撞,惊起一帘花雨纷纷。        七月的雷声滚过天际,恍惚又是童年盛夏。我推开老院的门,空荡荡的廊檐下,一串风干的豆荚在风中打着旋儿。忽然想起祖母的话:“花落了,魂还在藤上。”        是啊,那些未说完的故事,未折完的花枝,都成了藤蔓的筋骨。你看,砖缝里又钻出一株新芽,怯生生的,托着两片紫云般的嫩叶。      每到春末夏初,紫藤花开得最盛时,祖母便会带着我们几个孩子,提着竹篮去勾紫藤花。她的脚步轻快,像一只灵巧的燕子,穿梭在藤架下。我们跟在她身后,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去够那些垂得最低的花穗。祖母总说:“别急,慢慢来,花和人一样,得顺着它的性子来。”她的话像一阵风,轻轻拂过我们的心,让我们学会了耐心与等待。 勾下来的紫藤花被祖母放进大铁锅里焯水,水汽蒸腾间,花香四溢,仿佛整个厨房都被染成了紫色。焯好的花被摊晒在麻杆簿上,像一片片紫色的云朵,静静地躺在阳光下。祖母说,晒干的紫藤花是冬天的宝贝,可以煮汤、炖肉,甚至包饺子、炒鸡蛋。我们围在她身边,看她将一朵朵花轻轻翻动,仿佛在抚摸一件件珍贵的宝物。她的手粗糙却温暖,像极了那些年月的阳光。    那些晒干的紫藤花被装进陶罐里,封存起来。冬天来临时,祖母会取出一些,泡在温水里。干花慢慢舒展,仿佛时光倒流,重新回到了春天的藤架下。煮汤时,紫藤花的香气弥漫整个屋子,像一首悠长的老歌,唤醒了沉睡的记忆。我们捧着碗,一口一口喝下,仿佛喝下了整个春天的温暖。      如今,祖母已不在,但每当我看到紫藤花,总会想起她的话:“花落了,魂还在藤上。”那些晒干的紫藤花,仿佛是她留给我们的信物,提醒着我们,生活的美从未远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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