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散文 | 当时只道是寻常

文:吴文

时光清浅，微雨湿秋。数一段过往，念一抹情怀，昔日军营的淬炼，那是光阴的留白和岁月的落款，却是记忆中最深的烙印。候风候雨候时光，而今后变了模样：鬓已星星，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无所谓开端，无所谓终结，惟愿岁月静好，浅笑安然。

一杯茶一盒烟一个电脑写一天，逢秋悲寂寥, 喜欢在秋的味道里落字取暖，敬往事一杯茶，风尘中相续旧梦。

许是命中注定，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很早之前就埋下了伏笔。孩提多彩的憧憬：去当兵、做医生…宛若一块魔幻磁铁，吸引着人生的航向。某一天，当我一身戎装出现在广州总医院骨科（南部战区总医院）也就梦想成真了。15载的军医生涯，师长情、战友谊，铺就了我的成长道路。如同写作，在殊多的“明线、暗线”里，贯穿小医生爬过主治这坎到高职历程，创骨前后三任护士长给予我浓墨重彩的一笔。

“露脸和现眼只差一步”，第一天上班，我就“人在囧途”。那时我还是肩杠红牌的新兵蛋，着装丢三落四，老百姓气息颇浓。在科主任引领下，大咧咧的创伤骨科亮相。“喂，小帅哥，从哪儿来？”发问的是护士长，芙蓉如面柳如眉，约莫三十左右，大不了我多少。从她那妩媚气质和丰韵的脸庞上我读出来：颜值含糖量高。张莉国，似乎又名副其实的有那么几份厉害和威严，镇得了场面。“咦？见了首长不敬礼的。来来来，姐帮你整理下军容风纪。”我腼腆的挪过去，任由她一番摆布后，飞快的跑去走廊尽头，身后留下噗呲一串乐声。

遭遇了下马威，以后就有些忌惮了。

部队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刚出道的住院医生喜欢为淳朴的战士及和颜悦色的军区领导服务，最头疼的是不上不下的首长。谨小慎微下，又畏首畏脚，难免出些差错。而护士长又成了我的渡劫人，有了丹书铁券、护身符，工作开展也就妥贴了。有次，江门军分区一位团级干部因胫腓骨骨折在一众簇拥下入院。体查时我不慎碰了下牵引架，伴随着“哎呀”一声，旁边的干事就是厉呵：“怎么啦？想害首长！”处理完，我道歉。我的悻悻样，护士长尽收眼底。“小文子，没事。”安慰后，嘟噜一句：“军队首长千千万，出个小官来捣蛋。看我的。”叫来惹是非干事一阵呛：“去看看军区医院军师级首长住院有多少，你们的级别肯怕还不够摆谱，能住院就体现了官兵一致，在这逞官威不合适吧。给吴医生陪个不是去。”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后来的态度出奇的好，治疗圆满。

几年后，我熬到主治医师、履新住院总。接棒的吴秋容护士长，年龄同我相仿，随和，相处就像读一部恬淡静谧的书。作为科里年轻军哥、“中坚力量”，我整天忙忙碌碌，脾气渐涨，言语也犀利。自以为为了工作、为了病人，老爱去挑护士“刺”，“义愤填膺”找护士长理论。家门啦，却每每先白我一眼，再不愠不火替美媚们开辩，那温水煮青蛙态势，让人拳头打在棉花上--了无脾气，讨个无趣，嘟囔句“护犊子”，撒羽而归。

生活中有望穿秋水的等待，更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盼了很久的副高答辩，我感觉自身有短板，很是担忧。那天吴护士长布置好场景，替我整理下着装，轻轻一句：“平常心，别怕，有尹院长在。”我也就释然。临近答辩，来了急诊病人：右腕离断，左5指完全离断。这可咋办？当年，我可是医院这方面唯一能手。“我去问问尹院长吧。”体贴的护士长不一会就捎回难以置信的话：“院长说了，你安心去手术，争取成功。院长全程替你答辩。”天上掉馅饼的事，夫复何求？可我还是多问了句：“合适吗？” 又是白我一眼“去去去，一切行动听指挥！”当我手术右腕离断，左5指完全离断再植成功，心力交瘁回到科室办公室，已是一天溜过去。桌面留一杯热牛奶、盒饭，附护士长字条：祝贺手术成功、恭喜答辩全票通过。休息好后，请指导下当班护士术后护理。

不苟言笑的护士长，却让我眼前浮现出一个纯真的笑容，消解了所有疲惫，因为她心存温情！

待我袈裟披身，高级职称修成，第三任护士长换成同我一道分配来总院的军护钱翠芳。小钱是个乐天派，带着氤氲的朝雾，映着美丽的余晖，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每天快乐工作的情愫渲染了她手下的“兵”。“翠花，过来，上酸菜。”有事找她，我就喜欢在自己办公室的对讲机里吼。不一会，她倚在门口来句“吴老师，又怎么啦？”“你管管你的人，太放肆。给伤兵打针，见人家在看电视剧《封神榜》，居然问：是妲己漂亮还是她美丽，答对了才保证一针见血。”“呵呵，俏丽护士俏皮话。吴老师，你喜欢看足球，这不就是米卢‘快乐足球’精神的快乐护理嘛。”然后正色道：“不过，这战士也太可怜了。训练受伤，上臂少了一大块。吴老师，我替战士感谢你，送你一条烟，好好地想下怎么去修复重建，让战士重返部队，拜托了。”

军队医院除了全心全意为民、为军队广大指战员健康服务提供保障，还肩负着平战作训任务。在一次全流程野外驻训，转送伤员过程中，我模拟伤病员，躺在担架上，任凭小钱护士长包扎伤口，挂红牌，然后去后方。她抬送我的神态，像极了妹妹找哥泪花流里的小花。

同小钱护士长的交集多。闲暇时一块考驾照，她倒是一次过，看我狼狈不过关样子，直急得在旁掉泪。我们一块去连州山区扶贫攻坚、送医送药、细雨蒙蒙里踏青，初雪的早晨行军…从来都兴高采烈，从来都不淡漠。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到我该走了。送战友，踏征程，出总院大门，钱护士长来句：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挥手兹兹去，依旧是九陌红尘。光阴里陌上行走，山水两忘。绿萝拂过衣襟，青云打湿诺言，日月早无瓜葛。只是有些事看着看着就哭了、有些事看着看着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