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守望

2018-07-10 19:47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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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溪凤凰镇有一棵黄葛树,树冠直径达十几米,枝繁叶茂,四季常青,象一把巨伞撑开,给过往行人遮荫挡雨。几十年悠悠岁月,它见证着凤凰政治、经济的兴衰起落和历史变迁。凡是到过凤凰的人,都知晓这棵树,它已成为凤凰镇独特的地理符号和一道美丽风景。

    我家就住在黄葛树旁,一家六口,四世同堂。奶奶年已九十,因患白内障,双目失明多年。年满七十的父亲种着老家的几亩薄田,乐得自由自在。儿子正在读大学,我和妻子又在本镇的单位上班。家里的一日三餐,全落在我年逾古稀的母亲身上。母亲每每备好饭菜,总会在黄葛树下守望,盼着我们一个个回家吃饭。日子一久,我母亲那瘦矮的身影,自然融入了黄葛树风景之中。

     我的母亲姓陈,店子蔡家沟人。因早年丧母,她排行老大,自然成了她父亲的理家帮手,养育弟妹仨人,直到二十四岁才嫁给我父亲。当时我父亲家里特穷,连相亲穿的衣服都是向人借的,只是人长的还算清秀灵气。结婚后,我父母分家立户,只有一间住房,娘家人都担心她日子不好过。我母亲做姑娘时,人很富态,圆脸双下巴,人称“陈胖子”。几十年人生风雨,岁月磨砺,在母亲身上再也看不出胖的痕迹,自然也没人叫她这个绰号了。

    母亲心地善良,即使日子过得再艰难,只要有乞丐上门,她都会舀上一碗饭给他们。现在我家比较富余了,她仍然尽力去接济亲友邻里。母亲常告诫我们说:“人三穷三富不得到老,不要瞧不起别人,人都有时运不济的时候。人穷,穷不到一辈子;人富,富不到两百年。”

    我的母亲心慈得很。伺侯我妻子坐月子时,连鸡都不敢杀。看到别人打狗打猫,她都会劝阻说:“不要带命债呀!”。特别是每年杀年猪,她舍不得,也不敢看,总是偷偷地抹眼泪,为此没少挨我父亲的臭骂。

    母亲有一双灵巧的手,虽然生母去世的早,但仍学得一手好针线,扎的鞋垫,精致漂亮;做的布鞋,好穿中看。左邻右舍的妇女,常向我妈学艺,我母亲特自豪,也乐意教人。现已七十几岁的她,还能戴着老花镜做鞋垫,各式花色,给子孙一双一双地做。

     我的母亲做的饭菜,色香味美,总是合我们的胃口。他爱整洁,衣服洗后折叠方方正正,家什东西摆放整整齐齐,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母亲热情好客,邻里们都爱到我家串门,扯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大到国家大事,小到男女私情,也是一番人生乐趣。

     我的父母,白手起家,养育大我和弟妹仨人,吃了不少苦。父亲虽然生得矮小精瘦,但下力却是一把好手,修桥铺路到过二、五、八区,背料挣钱上过红池高坝。母亲在生产队挣工分更是不要命,记得当年怀着我弟,到临产时还在干农活。可能是憋屈得厉害,老弟降生时没有啼哭声,真是急坏了我母亲。当时我父亲正在县城修交通大桥,母亲焦急地把弟抱在怀中,等了几分钟,弟才缓过气来。所以老弟取名“余娃”,正是余生之意。

     母亲对父亲的听从和包容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论是非曲直 ,处处维护父亲的权威。对母亲而言,父亲就是天,就是她的命。即使我父亲在外面有什么风流美事,她都不过问,仍是笑脸相迎。我曾经为此埋怨过母亲太老实,她对我说:“嫁他就随他,只要他回家。管这管那,家里就少不了争吵,免不了硝烟。”这也许是母亲的愚忠和无奈,或许更是她的大度与智慧。母亲现在老了,背驼得越发厉害,这也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那是我母亲五十多岁的时候,我原在通城西安乡的干儿子到凤凰初中读书,周日寄住在我老家,衣裤鞋袜全由我母亲浆洗。有一次,我母亲在衣柜上面的箱子里给他找换洗衣裳,不料垫脚的矮凳一翘,仰面摔倒,伤了脊柱。在县医院住了个多月,医生说八成要瘫痪。好在老天有眼,母亲伤愈后还能直立行走,只是脊梁再也挺不直了。每当气候变化,痨疾痛疼难忍,苦了她的后半生。每每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我就愈发心生内疚。

      母亲如同一位挑夫,一头是岁月,一头是儿女,她终身劳碌,如今我们仨姊妹都有了自己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她从不叫一声苦说一声累,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母亲就象一口苦井,生长在贫瘠的土地,却盛着无尽的甘甜,供我们无言地汲取。只要能为子女尽一分力量,就是她最大的满足和幸福。

     前些年,儿子读高中了,我与妻子去陪读,住到了县城。后来,我工作的学校撤并到另一所中学,不能与父母朝夕相处。但我每天中午尽量回家吃饭,好陪母亲看看电视,拉拉家常,聊些趣闻。有时我还专门握握她的手,亲近我的老娘。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能为她老人家做些什么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这就是我善良慈爱的母亲,叫我怎能报答她的深恩!一如我家门口这棵黄葛树,给后人带来无限的福荫,自己却傲然挺立在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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