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早茶

魏城百姓有喝早茶的习惯，至于由来已经无法考证了。来魏城援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每天出入于工地、办公室和宿舍，与当地群众联系较少，对风土人情知之甚少。每天接触最多的食堂老夏说，如果你想知道魏城就去喝早茶吧。我是第一次听说喝早茶，忙问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说，就是早晨上班前，大家聚在一起喝喝茶，吹吹牛，互相交流一些信息，小镇共有3家这样的茶馆，每个茶馆聚集的人群范围各有不同。老夏的妻子说老夏是每天必泡早茶馆的。于是，我也想到早茶馆去看一看。走遍了小镇的大街小巷，却不知茶馆所在，便去找老夏讨教，原来早茶馆是早上才开的，其他时间已经营其他，所以看不出来。

很想到早茶馆去探个究竟，也顺便弄清楚喝早茶的历史由来。但我是爱睡懒觉的人，不到早上8点不会起床，大家都戏谑地称我"早八点"。终于下定决心，要到早茶馆去看一看了。哪知到了第二天早上，依然无法按时起床。暗暗责备自己贪睡几次之后，想出了一个办法，叫老夏早晨来叫我。晚上早早就上了床，可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熬到十二点才朦胧入睡。天刚蒙蒙亮，老夏打来电话问我去不去，说他来接我，我迷迷糊糊地答应了，又沉沉地睡去。电话又响了。我忽地从床上爬起，赶紧用冷水洗了把脸，又用凉水冲了脚，一下子清醒了，立即电话回过去告诉老夏说刚才在洗脸呢。

坐在老夏的摩托车后面，初秋早晨的凉风吹在脸上、裸露的手臂上，顿感阵阵凉意，川西北小镇秋意来得早。今天逢场，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群来去匆匆，从一辆人力三轮车上的电喇叭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卖早点的叫卖声，声音干瘪，没有人声圆润和富有感染力。电喇叭的出现，减轻了生意人的劳累，生意人为招揽生意增加了呼叫的频率，带来的只是噪声和泛味，惊醒了贪睡中少男少女的美梦。我窃以为，这些人生意不好做，可能与这个小小的喇叭有关吧。

带着清晨的丝丝凉风来到了早茶馆。原来这个所在，我曾经经过好几次，只是在白天喧闹的人群中不起眼罢了。但今天早晨，它却格外显眼，一排行道树下一字排开几张桌子和一溜椅子，桌上摆着几个水壶。几位茶客有的抽着烟，有的喝着茶，悠闲地摆谈着什么。我和老夏还未到，就听到那边在吼"夏汤圆"，又同时在叫"来两碗茶"，看来老夏是这里的常客。老夏逐一向我介绍，一位五十岁上下的是工商管理所的松所长、一位略微有点胖的中青年人是搞客运的燕老板，还有镇zheng府的汪主任、商会的周会长周大爷、曾经从事建筑现在涉足养鱼每天都要专程从村上开车过来喝早茶的李老板，我笑着和他们点点头，拉拉手，表示认识了。一律的瓷杯，杯里飘着几片茶叶，每杯一元，刚刚坐下，宋所长和严老板就争先恐后地举起钱为我们付了茶钱。这时我才发现，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压着几元零钞。我往身后看了看，发现墙壁上有几道裂缝，似乎在讲述着"5.12"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但小镇清晨繁忙的街景和闲散的人群已经渐渐冲淡了地震的痕迹。

我的到来，多少让他们有些拘束，短暂的沉默后，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从他们的闲谈中，我断断续续地知道，魏城是一座古镇，传说三国时期就已建镇，因蜀国名将魏延而得名，南北朝至宋朝期间曾有700多年为县城所在地，是古代出入川的重要通道，境内曾经驿馆林立，往来客商频繁，是一座重要的物资集散地。镇东曾建有许多贞洁牌坊，不幸在文化大革命中毁坏了。茶客们漫骂着那个时代的魏城人，说他们执行政策硬是坚决彻底，一个都没有留下，特别是古驿馆，一点痕迹也没有了。趁着一点空隙，我插嘴说，魏城因魏延而得名，并没有看到相应的记载，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松说开了，"魏延虽然是蜀国名将，但他后来因长有‘反骨’被杀害了，再加上诸葛孔明治蜀期间没有记录当时官员和百姓的生产生活状况，所以没有记载。"至于魏延是否曾在这里驻军，是不得而知了，前不久魏城镇党委、zheng府编辑了一本小册子，里面没有魏延驻军的纪录。但每一位魏城百姓都自豪地告诉你说，魏城是因魏延而建因魏延而名。

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是愈来愈多了，拉着蔬菜、砖瓦、水泥的拖拉机、人力三轮车、摩托三轮车匆匆而过。一名中年妇女骑着一辆三轮车来到了茶馆树下，拿来几双拖鞋，放到了几位茶客面前，换下了他们的皮鞋，原来是去擦皮鞋了，我低头看了看我鞋，立即有位茶客叫那位擦鞋女上前，递给她一元钱，叫她把我的鞋拿走了。

一群麻雀喳喳叫着飞落在人行道上，对面屋顶上停着一种鸽子大小的鸟，被一名茶客们看见了，说是斑鸠，立即遭到了众人的反驳，说那是几只"牛屎奔"，专门吃牛屎里长的一种虫子，牛多的地方这种鸟就特多，那人装模作样地仔细瞧了瞧，说："是牛屎奔哈。"大家的话题就转移到如何吃斑鸠了，说斑鸠的肉很好吃，每只的价格约在6元左右，只是是现在卖的人少了。老夏立即发挥他的特长，说如何如何烹调，又说到吃羊肉，还讲到曾有一个国税局的客人在他店里吃羊鞭、羊肾、羊尻，不到400元的本钱他收了1200元，客人还非常满意，并请了几个领导来再次光临。在交谈中，才知道，老夏是开食店的，地震让他的店面关了门，现在承包了电管所的食堂。说他曾经开过羊肉馆子、汤圆店、鱼庄，但最有名的还是汤回店，是祖传的，祖宗几代人都叫"夏汤圆"，在小镇里的名气早已超过了"凌汤圆"，一度时期，他家开的汤圆店门口排起了长队，前来吃"夏汤圆"的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老夏岔开话题，说板房聚居区里一晚上狗群叫得厉害，所有的狗在聚在开会，闹得不可开交，要是咬了人就麻烦了，一定要想办法弄走，还说这些养狗的人太自觉。正说着，街面了一个穿着迷彩服的打工模样的年轻人牵着一条狗走了过来，后面还跟了两条狗。有人就说开了，饭都吃不起，还养宠物，一养还养三条，硬是要好好教育一下呢。

做客运的严老板把话题扯到了公交车，说魏城开通公交车的条件尚不成熟，百姓倒很情愿，但zheng府不是很积极，魏城周围乡镇还有梓潼县城的客运运营商一片反对，现在油价这么高，富乐车站要收取每名乘客1块5毛的管理费，生意难做得很哦。说完他就走了，说是要去开车了，我这才发现街口上停着两辆前往绵陽的中巴车。他刚一走，就有人反对了，说zheng府早就递交过几次报告了，马上就要审批下来了，公交公司已经购买了100多辆公交车准备投入运营呢。燕老板这娃娃还不知情，还在张罗着买新车，让他亏去吧。

不知是谁起的话题，说到目前俄罗斯和格鲁吉亚的形势，一位茶客自豪地说，中国的态度是最重要的，还说俄罗斯迟早是要妥协的，他认真分析了欧洲的形势，"北约"的态度，还有美国、英国等一大批国家的言论，最后说"上合"的态度决定了国际舆论的方向。他讲得眉飞色*舞、气宇轩昂，大有扬眉吐气之感，周围的茶客也纷纷附和，一种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时，几个做生意的茶客谈起了生意，敲定了数量和价格，并互相留下了联系电话，看那高兴劲，可能今天又要好运当头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过8点，人们陆续散去。我和"夏汤圆"也一起离开了，在回食堂的路上，老夏告诉我说，今天因为我在那里，大家还不熟悉，有些拘束，话题扯得不开，要是熟悉了，天南海北、家长里短的就多了。我暗想，可能还要多去几次才能弄清楚个中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