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米

已近中秋，天空以其纯正的蓝改变了夏日的混沌，温暖的秋一一洒满待收的田野上，清爽的秋风夹裹一着果园里的果香飘向远方。忽然间，田野里的一小片还未成熟的高粱映入眼帘，我几乎惊叫起来，高粱地！那是我儿时最熟悉的农作物，高粱地里时常会结出许许多多的乌米，今日一见，一种亲切的、久违了的情愫萦绕在心头……
乌米的表层有一层很白的皮，拨一开白皮里面就会呈现出淡淡的黑色，老乌米里面的颜色真的是乌黑乌黑的，因此人们就叫它乌米。

记得5岁那年，我去后院的宋姥姥家玩耍，茅草房里只有宋姥姥家不满周岁的儿子拴住躺在炕上睡觉，可能是我进屋的声音惊醒了他，并大声地哭泣，我以为他一定是饿了，就到灶台边为他去寻找吃的，刚好看见灶台边有一小盆蒸乌米，就用筷子夹了一只乌米喂拴住，或许是拴住实在是太饿了，或许是乌米别样的香味的诱一惑，总之，拴住真的不哭了，大约是喂给他两三个乌米，宋姥姥便从邻家回来，看见自己的儿子正在吃乌米，便立即将还未吃进去的乌米拿出来，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我已经做错了事情，但从宋姥姥的面部表情上看并没有半点的不高兴或责备我的意思，我还是沮丧地跑回家去了。

事后宋姥姥与我母亲的闲聊中时常把我那次喂拴住乌米的事情作为笑料来说，每次说完她们两个人就开怀大笑起来，但我每次听了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我哪里知道一个在哺一乳一时期的婴儿是不能进食其他食物的，况且蒸乌米又很咸，他这么小怎能吃这个呢。让我不曾预料到的是，数年后，就是这个小我4岁的拴住如今是清华大学的一个很前卫的专业的博士生导师，这不仅是宋姥姥一家人的荣耀，也是故乡小村乃至家乡的荣耀。

乌米是高梁地里的畸形儿，据说是播种了发了霉的高粱种一子引起的。起初的萌芽、生长直至长到高粱即将一抽一穗的时候才能看出与真正意义的高粱有所不同；即将一抽一穗的高粱是被一两层高粱叶子包裹一着，乌米也是被叶子包裹一着，要想判断出哪个是乌米，哪个是高粱穗子如果你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一些不太会打乌米的孩子们会举手扒一开酷似乌米的叶子，看看是否是真的乌米，这样一来会损伤还未发育成熟的高粱穗子，有的孩子或用手去捏，感觉很硬的就一定是乌米。以上两种判断乌米的方法都不正确，正确的打乌米的方法是看乌米的长相与高粱穗有着截然不同的外形，高粱穗的外形是流线型的，而乌米的外形底部却呈现出明显的凸起，你掰下来的百分之百的都是乌米。乌米虽然它不能结出果实真正意义的果实，但它确实是很美味的风味小吃，它可以煮着吃也可以蒸着吃，我还是喜一爱一母亲蒸乌米。煮着吃就变成主食了，蒸着吃就变成一道很美味的菜肴。蒸着吃做法也不复杂，剥去乌米外层的叶子，就露出白白胖胖的乌米了，然后把乌米放在小盆里撒上葱花，放一点豆油，再舀两勺自家腌制的大酱，填少许的水，放在焖小米饭的大锅里蒸，数分钟后小米饭闷熟了，乌米也蒸熟了，当母亲掀一开厚厚的木质锅盖，小米饭的香味合着乌米的香味立刻飘散在茅草屋里……

乌米的美味让我记住了它是混合生长在高粱地里的果实，由于年幼没有机会亲自去生产队里的高粱地打乌米，直到上小学后利用暑假才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偷偷地去高粱地打乌米，有时也到邻村的高粱地里打乌米。并不是每年的高粱地里都会出现乌米。

故乡的初秋依然酷热，不知是谁首先发现五顶山西坡的一片高粱地里有乌米，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我也挎着一个苕条筐和村里的小伙伴们相跟着兴冲冲来到这片高粱地边，但很快发现地边一些较大的男孩和女孩子正围着一个看青的老人吵吵嚷嚷，只见那老人的表情凶神恶煞般地挥舞着手里的镰刀大吼道：“你们谁敢进高粱地打乌米，我就砍谁！”我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吓得我心跳加快不能控制，这时，一个年龄比我稍大几岁的女孩并没有被这位老人的咆哮而害怕，相反，她却面带微笑地用温和的语气对老人说到：“大爷，您就让我们进去打点儿乌米吧，我们认得乌米，不会随便伤害高粱的。”可那老者并没有让步，还是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他周围的孩子们。就在此时我身边的成生趁机拽了我一把便悄悄地消失在茂密的高粱地里。我们不敢大胆地行走，两米多高的高粱叶子摩一擦着我们的身一体，由于天气炎热加上害怕，我们的白色背心已经浸透了汗水，生怕那老人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小心翼翼地向着东南方向寻找乌米，忽然间，在我不远处，我看见了一个很大的乌米，而且已经长出了胡须，我又惊又喜，就好像在河边钓到了一条大鱼，让我激动不已，我把它掰了下来，成生见我掰到了乌米，就过来看看。他说道：“这是一个老乌米，上面都长出胡须了，虽然能吃，但不是很香了。”成生告诉我说：“你不能掰有胡须的老乌米，那嫩乌米其实不难找。”他随手从他的框里拿出一个很嫩的乌米向我示范道：“你看，这乌米的下端有明显的鼓肚，高粱就不是这样的，从根到稍都是平平的。”于是，我按照他的指导去仔细寻找乌米，果然百发百中，没有错掰高粱，不知过了多久，我俩已经快掰满筐了，我们的收获心情远远大于乌米的香甜。

曾经的田野再也见不到高粱的身影了，美味的乌米也就无从谈起了。也难怪人们不愿意种植高粱，此一时彼一时，过去年代广泛种植高粱是因为能够帮助农耕的牲畜所需，高粱搅拌在草料里，马匹会健壮，帮助人们劳动会更有效率，又是人们重要的粮食之一。尽管高粱有许多其他谷物所不具备的营养元素，但如今的人们却很少种植高粱，因为它不是经济作物，种的人少了，因此也变得金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