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浮生

2020-05-02 11:54 编辑:云彩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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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寒水


春天是一个美好的季节。春天里万物生长,树木葱茏,百花盛开,天气清明,是每个人晾晒心情的季节。但也有许多令人遗憾的故事会在春天发生,就像每一片土地上都可能出现倒春寒!我不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相反,我对人世间的冷暖交替一直抱着积极面对的心态,这使我在感知人情世事的过程中保持着一份淡定。在度过了知天命的年龄后,看过了许许多多的人从视线中离开,又有许许多多的新鲜面孔花儿般呈现在眼前,我以为对周遭的聚散与生死已经坦然。

但是,闫姐的离去还是给我的心灵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叫我不得不感慨生的短暂与死的无常。

仲春的一天下午,妻从外面回来,嗓音低沉地告诉我:闫姐走了!我问道:“啊?这么快!”

我原本是不愿意相信的,但是,妻的眼圈红红的,她沮丧的表情叫人不敢质疑。闫姐,真的走了!

闫姐是妻的一个同事。在妻的众多的同事中,我熟悉并一直惦记着的人不多,但闫姐是其中的一个。因为,闫姐是妻的好友,好到经常相互牵挂、有点什么事就相互通报、有点好东西就相互分享的程度。

闫姐是个好人,她的好到了让我的妻子和很多人都念念不忘的程度。正是由于妻子的经常念叨,我也就跟闫姐熟悉了起来,每次相遇都会亲切地打招呼和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看得出,闫姐年轻时是个美女,即使到了五十挨边的年龄,她面庞上的风霜仍然遮掩不住昔日的俊俏。我认识她时,她亲切地微笑着,几颗白白的牙齿在干净的脸上闪着珠玉一般的光泽。

在与闫姐接触的各色人等中间,几乎无一例外地认为:闫姐是一个好人!而我的妻子由于与闫姐走得近,充分地了解闫姐,所以晓得这种好的程度。闫姐的好,是领导所共同认可的那种好。

闫姐从事的是财会工作。在一个科室里,闫姐一直是最先到达岗位的那个人。到达办公室后,闫姐就开始扫地抹桌子倒垃圾然后又去打开水。等做完这些,科室里的其他人也到了。面对已经整理完毕的办公室,大家起先也怀有一份感激或是愧疚之情。毕竟,这是大家的事,是闫姐代劳了他们的工作。而且,他们也都是勤快人,也愿意做好份内的事。但是,闫姐说,你们要送小孩,要晨练,要煮早点,你们也忙,你们就忙你们的吧,这区区小事,举手之劳而已!

由于各家都有一些具体的事,在整理办公室方面总也抢不过闫姐,所以,大家就放弃了,并最终对闫姐所做的一切习以为常了。

当然,只是做好这几十分钟的事不算什么,无非就是多付出一点体力而已。不过,但凡平常小事上抢着干活的人,一般都会受到领导的器重。闫姐也是受到器重的人。

在偌大个单位里,一起干会计核算工作的人有好几个,但由于闫姐工作干得最好最认真,许多问题都处理得妥妥贴贴,渐渐地,许多劳神费力的工作都集中到了闫姐手上。起初,闫姐还年轻,奉行着“打不干的井水,使不干的力气”的信条,对常态非常态的工作任务来者不拒,觉得多干会儿、多动动脑子就可以干好!不过,渐渐地,闫姐感到有些累了:一方面是财务核算中用到的技术和知识要求越来越高,相邻业务也越来越多;另一方面是,闫姐渐渐地有把年纪了,体力脑力都有了一些不足之感。

闫姐决定找领导说说,但是,当看到领导也因为各种事务累得像狗似的,闫姐心软了,咬咬牙坚持着。这种坚持的结果是,四十多岁,闫姐头发越来越少,脑子时有断片的现象。领导当然看不到这些,科里谁外出学习,闫姐顶上;谁因病因事请假,闫姐顶上。闫姐成了每天最后一个下班、周六周日经常加班的人。后来,闫姐的工作出了个重大疵漏,领导们在一边把责任推给闫姐、对她进行严肃处理的同时,一边数了数闫姐承担的工作,才发现这么多年来自己有多么的官僚,简直把闫姐当成了无所不能的孙大圣。

闫姐的工作适度地减轻一些!无限的感激之情很快消弥了被问责的不快,闫姐又投入了工作。

闫姐的好,是同事所共同认可的那种好。闫姐是个热心人。偌大的单位,加上工作上、生活中的交往,一年之中,总有大大小小几十场婚丧嫁娶的事项。平时填个请柬、送个讣告、挂个礼、订个席什么的,人们总是来找闫姐帮忙。闫姐对找上门来的熟悉不熟悉的亲友、同事保持着同样的热情。工作上再忙,闫姐总是能抽空把别人所托付的事情办好。送请柬讣告有时找不到人,闫姐就想方设法弄到联系电话,然后清楚明了地将主人的心意歉意原原本本带到,仿佛对不起人的是她自己一般!有时人家请她帮忙筹划个席面、订个酒席标准什么的,闫姐也殚精竭虑,绝不会让主人家多花不必要的钱。许多人对请闫姐办事很是放心,说,有事找闫姐办,找到闫姐,就相当于把小马拴在了大树上,那是稳稳的了!而对于闫姐,这是她四十岁以后却不掉的情!

闫姐说,对别人有用,这是多么好的一台事,没什么,挺多就是自己累点!当然,有时也会遇到出力不讨好的事。但闫姐已经习惯将原因归咎于自已!她的真诚让有点公平心的人都会感到过意不去!

闫姐的好,是父母所认可的那种好。闫姐四十岁以后,父母进入了暮年。由于住房等各方面的原因,父母不方便与她的一家住到一处。但为了照顾好父母的生活,闫姐搬到了父母的家中。这让闫姐的丈夫和孩子颇有微词。当然,闫姐之所以这样做,其中有一些不得已的成分。闫姐不是现在的父母亲生的孩子,而是十来岁过继过来的。为此,老父母总有一种要验证她是否靠得住的心理,而这种验证来得频繁而又无理,甚至带着某种欺压的成分。当然,闫姐从来也没有因为他们不是亲生父母就有所懈怠,而是尽力地满足着他们的各种要求,这源于闫姐是那种对谁都可以好到没有原则的人,何况,眼前的父母确实给她的人生带来了某种转机。闫姐感恩于这对父母,事事予以迁就!

但是,有时候,许多事会事与愿违。在父母亲跨进65岁以后,内心的不安全感终于变成了对闫姐的无情折磨:他们要求闫姐给尚且眼明体健的自己盛饭喂饭、端屎倒尿;他们生出各种主意让闫姐去这里跑一趟、那里跑一趟;他们甚至故意弄脏衣服、地板让闫姐去清理……对于这些做法,闫姐是清楚他们的用意的。他们的眼睛只盯着闫姐,越老越怕闫姐丢下他们不管。但无论闫姐如何安抚他们,效果都不好。有邻居、同事看不下去,从中绕山绕水地去做工作,也没有任何用。因为他们不信任任何人,生活中也没有什么爱好。邻居、同事都为闫姐抱不平,可闫姐说,没事,会过去的!闫姐默默地忍着,一忍就是十几年,渐渐地,鬓边也生出了许多白发。后来,这对老夫妻终于在他们的七十六上先后寿终正寝了。闫姐心情复杂地送走了他们。接下来,闫姐的心里一下子空了。

回望一下自己的那一个小家,她感觉到了生分与疏离。是的,这么多年来,自己给予小家的太少了,连已经长到20多岁的儿子也对她心生抱怨。闫姐决定弥补一下。她每天想方设法地把对家人的关心问候化做各种可口的饭菜,以表达自己这些年来的歉疚。在她的努力下,孩子渐渐跟她亲密起来了。但,与丈夫之间的裂痕却一直都在。闫姐想,没事,来日方长!这个过程中,闫姐的工作由于出了瑕疵,也稍稍减轻了一些,她正想以此来多承担些家庭的责任。可人生有多少事会顺人意。真个是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闫姐50岁上忽然得了一种病,这病使得她四肢颤抖,甚至口眼歪斜,一查,帕金森症。闫姐没有出过国门,也从未丢失过国人的德行修养,谁料竟得了个外国名字的病,这让她所谓的来日方长成为了泡影。许多人说,闫姐是积劳成疾才得的这病。

我也这样认为。这病来得凶猛,很快就影响到了行动,甚至呼吸。没多久,闫姐连表达一下自己的想法都做不到了。闫姐一个人躺在燥热的床上,表情痉挛着。一些同事来看她,她只能叽哩咩咧地哼两声,然后眼里挤出几颗泪来。看得出,闫姐是不甘心的。人们看着表情木然的她的家人,也只好一声叹息。当然,闫姐的不甘心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个月后就传出了噩耗:闫姐死了!有人说:闫姐是自行了断的。可是,另一些看过闫姐的人说:怎么可能,她做得到吗?人们的疑问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事情很快就收官了:一抔黄土,几叠纸钱,送闫姐去了天国。

我有时想,或许天国才是美好的吧,也许闫姐到了那里会获得她一生也不曾有过的闲适生活,会有爱她的人!愿她一路走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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