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今天是冬至，今天的夜晚是这一年里最长的黑夜。冬至过后，气候进入一个最寒冷的阶段，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数九”了。冬天真的来了，今天最低温度是零下五度。

年轻的时候冬天是不肯穿多衣服的，哪怕是浑身冻得直抖，那时感觉穿得越少越年轻，越帅。可是现在天气刚转冷，就把棉毛裤也穿上了，内心里满是恐惧，这无所不在的新冠病毒，肆无忌惮地到处横行，生怕被感染了，抵抗力减弱。

而只有到了冬天，才能实实在在触摸到岁月的轮廓。俗话说：“有张网时就有收网时。”年是冬季中间的分界。有了这分界，便在年前感到岁月一天天变短，直到日子残剩无多，冬至以后离春节就不远了，直到过了年忽然又有大把的日子，成了时光的富翁，一下子真的大有可为了。

岁月是用时光来计算的。那么时光又在哪里？在钟表上，日历上，还是行走在落地窗前的阳光里？记得之前我曾经写过一段文字，篇名《翻台历》，崭新的一本台历，放在桌上，厚厚的一本，一页一页翻过去，剩下的日子越来越少，时光也就这么悄然滑过。

早上上班，我来到办公室，朝南的一大片落地窗是房屋最迷人的地方，季节变换着五彩斑斓的风景。透过玻璃，我看到了大金砖酒店，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我看到了广电大楼那帆船似的身影，还有电视塔那性感的小蛮腰；我看到了东南方那一片几十幢雄伟的建筑物，那是我们公司的作品——金石·翡丽郡。

冬意最浓的那些天，特别是下雪了以后，室内暖和，室外寒冷，当屋内空气中的水蒸气接触到冰冷的玻璃时，就会在玻璃上结成冰晶，形成千姿百态、美轮美奂、惟妙惟肖的图案。神奇的冰窗花纯洁高雅，充满了诗情画意。太阳出来了以后，屋里的热气和窗外的阳光一起努力，将冻结玻璃上的冰雪融化；它总是先从中间化开，向四边蔓延。透过这美妙的冰洞，我发现原来严冬的世界才是最透彻明亮的。

那窗前的风景犹如人的一生，起起落落，有风有雨也有晴，有逝去有分离也有重聚。我对时光这个概念充满了敬意，隔着玻璃，那美丽的云彩像棉花团一样，从窗前飘过。人生短暂，直感觉只有阅尽人生，脱净繁华，才会有眼前这片宁静的世界。只有这彻底得通透，才能有此无边的安宁。安宁并不代表安逸，而是一种博大而丰实的自我享受。世中惟有创造者所拥有的收获才是人生真正的幸福，这也是我每天站在窗口远眺“翡丽郡”的原因。

朋友送了两盆海棠花给我。刚开始的时候上面挂满了花朵，几天以后，海棠花就一朵接一朵地开放了。完全开放的海棠花颜色火红，就像孩子们的笑脸；即将开放的海棠花，就像是一个小号角；还未开放的海棠花则被绿萼环抱着，就像一只绿色的酒杯中盛满了深红色的葡萄酒，令人想品尝一下它的滋味……

“看吧，多么漂亮的花儿！”这花儿迎着光，鲜艳而娇滴，它毫无保留地开放，让人欣赏。逆光中，它的花瓣儿舒展着，潇洒又自在。一种奇特的感觉出现了！严寒占据窗外，丰腴的春天却在我的办公室里怡然自得。

花架上种了一盆绿萝，窗户边，是一列各种各样的植物，它们总是充满了生机。

我仔细地观望，发现我的办公室竟有如此灿烂的阳光。它照进并充满每一片叶子，把它们变得像碧玉一样纯净、通亮、圣洁。我还看见绿色的汁液在通明的叶子里流动。心灵的血液是透明的，因为世界的纯洁来自心灵的透明。但是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说自己纯洁，而整个世界却仍旧一片混沌呢？而如今在阳光之下的空气里，却弥漫着很多病毒，让人防不胜防，以至于今天的写字楼里空空荡荡。

烧一壶沸水泡茶，茶叶似入水活鱼，上下翻腾，几经沉浮，最后抵达壶底归于平静。此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芸芸众生若茶叶，如无艰难磨砺，风雨洗礼，经受岁月浮沉，怎能散发出生命的芬芳？

我坐在沙发上，阳光满屋，茶香满口，饮一杯春天的味道，让舌尖开出曼妙的花。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有光线在延伸。那是阳光的折返，它化为闪闪烁烁的光雾，朝着四周的阴暗的地方浸染。阴影执着又调皮，阳光照到哪里，它就立刻躲到光的背后。而愈是幽暗的地方，愈能看见被阳光照得晶晶发光的游动的尘埃，在光影里飞舞。这令我十分迷惑：黑暗与光明的界限究竟在哪里？黑夜与晨曦的界限呢？是启明星的升起，还是来自早醒的公鸡第一声的报晓？

还有一种光可以透入幽闭的暗处，那便是从唱片机里散发出的琴音。这些唱片我已经保存了几十年，没有因为岁月的风霜而影响它的音质。唱机在转动，贝多芬的手不是在弹琴，而是在摸索你的心灵。他用手思索，用手感应，用手触动色彩，用手试探生命世界最敏感的悟性。琴音是不同的亮色，它们像有一种带着光的声线，空灵中穿透人的灵魂，驱逐了音乐商品化的界限，散布着让人看到了隧道尽头的光芒。那些旋律片段好似一些金色的飞鸟，扇着翅膀，飞进布满阴影的地方。有时，它会在一阵交响乐奏响后，整个时空瞬间停滞， 而随之而来的仿佛是潮水涌起，新纪元的到来。

在月光如水的晚上，听着如水的琴声悠然响起，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这是一种洁净的琴声，载着人的心灵驶回音乐深处，寻找精神的玫瑰。如歌的琴声，如春风绿过田野，如雨笋落壳竹林；如蛙声应和，似拍岸涛声；仿佛黑夜里亮出一轮明月，又如孩童们追逐风筝……呵，只有热爱生活，满是爱心的人才有这样的心灵！

偏偏在这个冬天，我却想起前年的夏天，故地重游，前往川西的色达佛学院。到那里才知道，佛学院已经不对外开放了，后来想了好多办法，终于进去。当时天空很晴朗，我顺着山路，来到高处一个观景点，这里能够观看到佛学院的全景。虽然是第二次来，可那一片金红色的建筑物，还是让我感到无比震撼。我赶紧架好相机准备拍摄。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片乌云从远处飘了过来，天空很快就被笼罩，瞬间一场大雨瓢泼而下，我赶紧护住相机。

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很快就停了。雨过天晴，天空异常透明，阳光又重新洒落在佛学院金顶上。就在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一道五色彩虹横跨整个佛学院，它一端连着金顶，一端挂在天空。这景色太让人震撼了，这个时候我真的相信了缘分。赶紧对焦，按下快门。彩虹在天空中只是延续了几分钟，很快就消失了。这一奇景，大概在这个世界上很难会有第二个人遇到了。

《汉书》 有云：“冬至阳气起， 君道长，故贺。”过了冬至，白昼一天比一天长，阳气回升，是一个节气循环的开始。老家有一句俗语“大冬大似年”，按照风俗，早餐吃了汤圆，预示着来年风调雨顺，团团圆圆。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我守在这个冬天，用生命在大地上度量，找准方向，一步步，走到鲜花盛开的春天！(作者:南通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