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多情

2020-03-09 16:11 编辑:吴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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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实秋的《雅舍散文》是我这次从大陆带回的图书之一。好不容易周日得闲,便拿出来翻翻。很巧,一翻就翻到那篇《六朝如梦》。这是梁先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追记他六十年前在南京“半年的勾留”。

散文一开头引了唐末五代诗人韦庄的那首著名的《金陵图》:“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必要的“寒喧”、交代后,梁先生首先写到栽种着“无情”柳的“台城”。

去年年底,笔者应邀到南京参加一个笔会。“笔会”的组织者曾安排与会者参观游览过“台城”。“那一段城墙有个颇为宽大而苔藓丛生的墁砖的斜坡,循坡而上,即至墙头。”不错,是这样。而且,当笔者“循坡而上”的时候,很不巧也想到了韦庄的那首绝句;嘴上还嘀咕着“此台城”,是不是“彼台城”的疑问。走在一旁的著名诗人、翻译家屠岸先生蛮有把握地说不是,韦庄诗中的“台城”指的是宫殿。看来自然是屠岸先生博闻强记了。

梁先生在文中说:“所谓台城,本是台省与宫殿所在之地的总称,其故址在鸡鸣山南干河沿北。今习称鸡鸣寺北与明城墙相接的一段为台城遗址,实乃附会。”但梁先生又说:“所有这些历史上的事实,后人不暇深考,鸡鸣寺附近那一段城墙大家认为是台城,我们也就无妨从众了。”

说的也是。“笔会”组织者把大家带到“实乃附会”的台城,可见,七、八十年了,大家一直在“从众”,一直在将错就错。其实,只要与学术无涉,对生活中的一些“美丽的错误”,是没有必要去太认真的。三国故事中“赤壁之战”的“赤壁”,有好几处,何处是真,何地是假?诸葛孔明隐居的“隆中”在哪里?历来就有“襄阳”、“南阳”之争。撇开学术的严肃性,作为一处人文景观、作为一个旅游景点,对这些“美丽的错误”过于认真、过于刨根问底,反倒无趣!

笔会期间,虽然时令只是初冬,但南京的天公并不作美,低温、阴天,还时有细雨。所以,“我去的那一天”,天寒地泠,西风劲吹。当然,一如梁先生所说,台城上的“景观甚为开廓”。居高的地势且不说,视野里尽是高大绵延的城墙、城堞,大号厚重的城砖,宽阔的走道、斜坡;再衬以恢恢然的远景,覆以灰蒙蒙的苍穹,景观不开阔也难。只是,却也因此更显空旷、寂寥、萧索。

草木非人,孰能有情。韦庄怪得无理。其实,是他自己太“多情”了!韦庄身处唐末五代的战乱动荡时期,面对有着那么丰富深刻历史、文化蕴涵的“金陵图”,自然生出许多的吊古伤今的感慨和悲哀。无奈之下,只好怪柳“无情”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嘛,要怪就怪人为什么是感情的动物。常人如此,何况是诗人、文人!千百年来,登临之感,兴衰之叹,不知凡几。因此,才有这么多的“多情应笑我”、“多情自古伤离别”,这么多的“多情种子”!梁实秋先生当年登台城的时候,开始时不亦“殊觉快意”吗,可后来想起“一幕幕的历史悲剧”,“不禁兴起阵阵怀古的哀愁”,最后竟“偕友携手踉跄而下”!

情为何物?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是情,都是感情。正是所谓的“一枝一叶总关情”。至于具体到亲情、友情、爱情、乡情等等,就更不用说了。甚至对眼下世界局势的忧虑,对两岸统独的省思,都是一种情,一种更为难得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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