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 ｜ 繁星万千，你我终归其一

 文/北鹭

山脚下，营区的灯光盏盏，微明渐灭，哨声终究响起，他置若罔闻，愧对了身上的这身衣装。他躺在了空野的草群里。月光清水，穿透不了夜里的清纱，便也这样流去了的，随着料峭轻柔的西风，一阵……一阵……是否吹寒了他的衣袖？就连他自己也不省得多少了——
     翠翠然的野草将他裹着，陷出了个好大的人形，他舒怡地伸展去了一日的疲倦，将魁健的腰肢佝偻如虾，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倒映着漫天星河，视野也许在河的深处……哗啦哗啦，哗啦啦…… 原来啊，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景，于是流失了此间的过去，和风月，夜云，繁星，并成了这幅画中的一物了。
真美啊！满是繁星的夜空！
是谁为他拉起了这样的一张珠帘？
有蚂蚁从他头下吃劲的路过，惹得后脑勺痒丝丝的，耳朵微颤，听到了它们的牢骚。不失时宜地，夜里的霜结了一层，他微抬起了泛白的指尖，心田一动，指向了万千繁星里的一颗……

你好，请问你是我的星吗？
旷古今来，在这个数以万万亿的星海里，你为何要寻这样一颗星？触不可及的距离，如果你看过那个老人的《时间简史》，那么你还不知道一光年需要奔赴多久么？你随手点指了一颗明灭的星，可知晓距它究竟多远？沧海桑田的一瞬，与你有关的一切化作了灰，它或许还在，你须得明了这一点……
他明了这一点。他身处于世俗的最深处：他是晚霞烟火里随风四散的一粒尘埃，是一片贪恋山头的阴云，他是林野山涧的一条清溪，是沉厚经典里墨迹未干的一株字……一串烤冷面上撒下的一颗孜然粒是他，臭豆腐上的一块香葱也是他……他是一辆bobber锈迹斑驳的排气管里排出的一缕灰色的尾气，也是网咖里藏匿于茶轴键盘w和r之间的……他又是一柄刺刀刀尖上的钨钢铁屑，是靶场深埋在冻土里结着一层白霜的老旧弹壳——他是这个俗不可耐、芥子须弥的世界里最为渺小的一个物件，他这种人？像他这样的？！就他？！他怎么能超凡脱俗地去追寻一颗不可温饱的星呢?
可他到底要去追寻。

       他到底要去追寻一颗星，一颗在星海里游动了万亿年的星，一个在星云里徜徉了万亿年的精灵，是最为独特的，在繁星中最为璀璨的，他对此深信不疑。但，若时间不是人类不自量力而创造的一个概念，而是事物发生的自然顺序，那么他的星也难逃坍缩殆尽，自此黑幕亘古，长夜难明……他却也明了这一点，穷究他这短暂的一生，简直就像大洋里翻腾起的雪白浮沫，
大海从不会在乎一粒浮沫
可浮沫自己本身也从未在乎
长夜难明，那便树起火炬；妖雾重来，那便化作扶摇；星河断流，那便闪烁星光！这是一段漫长、悠扬的旅程，肉体消亡，便将灵魂远渡；若灵魂湮灭，便以其渺小之文字，记载其渺小之奋斗史诗！使其渺小之信仰精神，传贯寰宇古今！
云纱幔卷，清光幽幽地泄了下来，普照夜空。没有人知道，在月明风清的夜里，六盘山脉的空野之中，泾川的水静谧流淌，身着戎装的少年嘴角微扬，做了一个香香甜甜的梦，他明白，待得清晨来了，天间的乳雾会缓缓降下，轻轻地抚过人间的草木与他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