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文章 - 所爱文学-追寻心灵的艺术之旅 > 列表
文字/张孝龙 夕阳的最后一抹胭脂晕染在麦秸垛尖时,灶膛里的火苗正舔舐着黝黑的铁锅。我蹲在门槛上剥新摘的毛豆,看暮色从青石井台漫上来,染蓝了母亲挽起的裤脚。蝉鸣忽然间弱了,像被晚风揉碎的柳叶,零落在炊烟织就的纱帐里。 父亲扛着锄头从田埂上走来,草帽檐下滚落的汗珠将黄土路砸出细小的坑。老黄牛慢悠悠甩着尾巴,铜铃铛在暮色里荡起一圈圈金黄的涟漪。西天残存的霞光里,归巢的燕子掠过稻草人发皱的衣襟,翅膀尖沾...
晨起推窗时,檐角悬着的露水正巧坠落。这滴露从形成到消散不过几个时辰,却完整地映照过朝霞、承接过飞鸟的影子、聆听过卖豆腐老人的梆子声。我们的每一天,何尝不是这样一颗转瞬即逝的露珠? 晨露未晞时 天光初透的卯时,巷口蒸糕铺的灶火已经醒了。陈师傅揉面的手掌布满裂痕,那些纹路里藏着三十年如一日的手艺。他总说:"面团醒发的时辰短了发酸,长了变柴,做吃食和过日子一样,差不得分毫。"第一笼糕出锅时,晨雾里走来戴...
陕北的胡同从不是笔直的,它们像老人手上的青筋,曲曲折折地爬在黄土坡上。我家的窑洞就在第三条胡同的尽头,门前有盘老石磨,每天天不亮就响起"吱呀——吱呀"的呻吟。母亲总穿着靛蓝布衫推磨,玉米粒从磨眼漏下去,变成金粉从磨缝溢出来,落在她补了又补的围裙上。 那年腊月,石磨突然裂了道缝。父亲蹲在磨盘边抽了三袋旱烟,第二天背着褡裢去了三十里外的石匠铺。回来时他棉袄结着冰碴,肩上却扛着新凿的磨盘。月光下,我看见...
五月的荷塘是最精微的禅房。晨光尚未穿透薄雾,那些初生的荷叶已托起满掌的星芒——每片新展的圆叶边缘都缀着水晶珠链,稍一动弹便滚落两三颗,在水面敲出梵呗般的清响。这让我想起龙泉窑的冰裂纹瓷器,越是脆薄的胎体,越能映照出天光的层次。 有尾红鲤忽然跃起,咬碎倒映的云絮。它鳞片上沾着的荷露还未坠尽,阳光已为它披上金甲。鱼儿永远不懂何为矛盾,它既能温柔地啄食荷茎上的青苔,又能用尾鳍劈开水面时显出刀锋般的凌厉...
准备好了几天里换洗的衣服:一件红裙子,一条黑裙子,和一件花旗袍。我把它们揉进包里,也把一份倦意一起揉进去。衣服进去了,床上就空了,而倦意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东西,把最稠的揉进去了,淡一点的立刻就生了出来。有时候人被稀薄的倦意包围着,反而有一些安慰。倦意是活物才有的东西,它包围住你了,也是好心告诉你:你还在人间呢。人间不够好,不会给谁欣喜若狂的感觉,但是它毕竟是我们待惯了的地方,其他的地方不熟悉,没有试探...
五月的麦田是最富哲思的诗人。站在田埂上望去,那些麦穗还擎着青碧的旗,穗尖却已偷偷镀上淡金色,像少年人初生胡茬的下巴。风过时,整片田野便涌起深浅交错的波纹——青浪推着黄浪,黄浪挽着青浪,仿佛大地正用两种语言同时吟唱。 农人老周蹲在地头抽烟,烟圈飘进麦芒织就的细网里。"再晒三个日头,"他眯眼望着天际线,"这些麦子就能听见自己变黄的声音。"这话让我想起母亲蒸馒头时判断火候的秘诀:当面团开始散发甜香,其实内...
文/傅俊珂 在时光的素绢上,每一次背上行囊、奔赴远方,无疑都是一场与山河的倾心热恋,用脚步去丈量大地的宽广,以镜头捕捉灵魂的震颤。前不久,摄影家协会的八位同路人,宛如怀揣火种的逐光者,决然踏上这场横跨七省、绵延三千多公里的采风征途,向着那被霞光加冕的摄影圣地——福建霞浦汹涌奔去,开启了一场如梦似幻、镌刻灵魂的绮丽冒险,矢志将沿途的山川湖海、烟火人间,尽数封印于方寸胶片之中,编织成一曲动人心弦的...
案头的青瓷梅瓶原是前朝光禄寺旧物,釉色里沉着五代十国的月光。梅雨浸透窗棂的午后,我总爱用铜盆接住檐溜,看青白水线沿着瓶身螺旋纹路缓缓攀升。雨水落在素胚上的姿态,总让我想起玄武湖畔褪色的《历代名瓷图谱》帛书——墨色在蚕丝经纬间漫漶成云山,开元天宝年间的秘色瓷,正随着湖心岛钟声慢慢沉入藕花深处。 瓶腹渐渐蓄起三分春水时,六朝金粉便从釉下泛出粼粼碎金。建康城外的酒旗、乌衣巷口的胭脂、朱雀桥边的柳烟,都...
晨雾中,故乡的古树林像一位披着薄纱的美人,婀娜多姿矗立在村子后方的缓坡上。那是被层层叠叠的绿意包裹严实的温柔曲线,仿佛大地在悠悠的岁月里织就的一匹巨大翡翠缎面。又像是一枚镶嵌在大地上的绿宝石,葱茏而峥嵘,焕发着蓬勃的生机。 五百多亩的层层绿意从山顶直漫到山脚,像似春天打翻了珍藏千年的翡翠调色盘,让深浅不一的绿汁顺着山势欢快跳跃地流淌,在褐黑的大地上掀起层层叠叠的绿浪。 黛绿是老樟树的铠甲,它们扎...
文/刘志权 风滑过家乡的指尖,把朦胧的温柔,拂向蓬勃的大地。清早,鸟又站在阳台外,啾啾叫着,不知是在呼唤同伴,还是在叫我起床,隔着窗帘,我看不到它可爱的样子。 我早就醒了,只是靠着床头,边看手机,边看帘缝间泻进的紫光。我起身下床,拉开一侧的窗幔,东边跃起的红日,在晨曦中吐出光圈,把晴天的喜报,贴在城市的帷幕。人总是在晴天的时候心情腻好,不是吗? 恍恍的四季,在日月轮回中,拉着我们的手在走。已...
白云溪水,草木山石,但凡是美好的事物,皆入了禅的境界。哪怕落入俗世沧海,亦有灵性,不受熏染,保持当年姿态,一如初心。 我喜爱作家沈从文的一段文字:“我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的路,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那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当为张兆和。而他行走过那么多地方,看过那么多风景,最爱的,依旧是故乡湘西凤凰。 我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只觉人心飘忽迷离...
道远心长,千万珍重!闻吾师明春移居君士坦丁堡,未识异日可有机缘,扁舟容与,盈盈湖水,寒照颦眉否耶?
我的故乡,有一个充满乡野气息的名字——野鸡脖,它宛如我心灵深处最为柔软且隐秘的角落,如同深藏在幽谷中不为人知却又馥郁芬芳的花朵。而那于舌尖之上舞动的万千滋味,恰如乡愁最为深情款款的倾诉与呢喃,如同悠悠流淌的小溪,轻柔地拨动着我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心弦。在农村度过的那段天真无邪的童年岁月里,物资的供应相对而言稍显匮乏,细粮宛如稀世珍宝般稀缺难寻,粗粮反倒占据了生活的大半篇章。然而,正...
在记忆的长河中溯游而上,我的童年被泥土与草木的气息所萦绕。那时的我,就像一颗稚嫩的幼苗,扎根在广袤的土地上,肆意生长。晋家坪的那些土堆、山坡、河滩,还有庙前头那片郁郁葱葱的松柏槐杨林,都是我童年的乐园。在那里,我与泥土亲密接触,与山水相依相伴,对世间的花花草草、树树木木,自然而然地滋生出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亲切感。 老家的院子,一半充满生机,一半被水泥所覆盖。 每至春日,牡丹与芍药便成了院子里的主角...
寅时的茶山还在青灰的纱帐里沉睡,阿嬷的煤油灯已经游过三道田埂。竹篾灯笼在雾里洇出毛茸茸的光晕,像是从月亮上剥落的碎屑,照见崖边新抽的茶芽——这些被称作"雀舌"的小东西正蜷在枝头,裹着昨夜凝结的月华。 女人们的布鞋踩着露水上山,粗布围裙兜里揣着麻线捆扎的油纸包。她们知道最矜贵的茶芽都藏在海拔七百米处的老茶蓬里,那些经年的茶树皮上生着青苔,枝桠间垂落的松萝像仙人胡须。阿春的指甲缝里还沾着去年采茶季的茶...